“快，快，跟上前面那辆大货。”
小伙儿被道士催着往前赶，沈扣没想到两人竟然能这么巧合，他本来的计划是通过别人制造一个巧合。但是，巧合自己送上门来，他乐得接受。
大车停在了辽河服务区，这个站基本都是大货，主要是加油。沈扣让黄毛处理这些，自己站在车旁舒展筋骨。在沈扣的车后面，一辆大货也跟着停下。老道士神神叨叨地从脏道袍里面摸出一个罗盘也似的东西，上面一颗珠子绕着圈转，最后停在了某处。
道士顺着圆珠与圆心连线的方向看去，所指正对着沈扣那只黑爪子。道士面上有些疑惑，这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啊！
道士指尖一搓，一张黄纸凭空出现，被夹在他食指中指之间。
“去。”
他轻喝一声，黄纸自燃，一个看不见的符箓出现在沈扣背上。
沈扣只觉得后背一凉，而后有些痒。用力扭着身子胳膊，想个大马猴似的，可总觉得抓的不顺手，抓不到最痒的地方。末了只好作罢，不时地耸肩弓背，试图用衣服蹭上一蹭。
张有财加完了油，招呼着：“师傅，歇够了没？咱准备走了！”
从出发地到目的地，沈扣拢共要跑上将近二十一个小时。有个小徒弟换手，路上轻松许多。
晚上最难熬的一段时间过去了，沈扣把驾驶权又给了黄毛，自己靠在副驾驶上，观赏着清晨带着微微湿意的清晨。清晨的阳光一点都不刺眼，柔和的金光洒满整个大地。空气微潮，却含着青草香。大货哄哄的噪音在清晨的潮湿下也显得小了几分，没有吵到这初绽的美景，反而遮掩了清晨那一丝清冷。
沈扣熬过了最困的时候，现在毫无睡意。他一直对发生的一切都抱着一丝玩世不恭，但是玩世不恭只是表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这样的表象下，他才觉得放松，觉得真实。就好像他内心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但却收集了无数相关的物什一样，表象与内心南辕北辙。
神鬼之事虚无缥缈。在沈扣的心中，这也本来就该是虚无缥缈的。这世上不该有任何一个人真的见了鬼。生者有生者的地界，死者有死者的王国。生人怎么能跟死人混在一处呢？可是幼年母亲莫名其妙的昏迷，长大后爷爷莫名其妙的话，甚至是现在所经历的一切莫名其妙的事，都带给他一种压迫，一种恐慌。
然而此时，当自己当真受到伤残甚至可能是死亡的威胁时，他忽然开始反思：他的世界观是如何塑造的，以至于幼年发生的那些事丝毫不能让他动摇‘世上没有鬼神’的认知？
他忽然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如果他真的坚信唯物论，为什么他如此自然的接受了女鬼和小鬼的存在？如果他相信鬼神存在，那为什么他这么多年一直试图用常规的方法去救回自己的母亲？
沉思之中，后背的痒痛感渐渐消失。在他完全沉浸在思绪中的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本就该跟鬼神系在一起。
“嗤——”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扣儿啊扣儿，你算哪根葱？鬼的存在是因为你？这么自大，你咋不上天呢？”沈扣心里暗自嘲笑自己方才的感觉。又想了想，他就将这些事抛在一边。
交了货，沈扣跟黄毛就一身轻松了。他们要在南城休息一晚，然后押着这边的货回去。
无事一身轻，两人趿拉着大拖鞋，摸到了小旅馆附近的夜市中。黄毛鼻头微动，狗一样嗅着周围的空气，迈开大脚丫子直奔一个烧烤摊：“师傅，这边！”
一桌客人刚好起身，黄毛不待那人离开座位，跐溜一下就挤进去，霸占了这张桌子。
“师傅，我鼻子最灵！一闻就知道，这家的烧烤最香。不信您试试。”
黄毛手一挥，对着老板叫：“羊肉牛肉猪肉鸡心各来二十串，外加啤酒一提。”
沈扣连忙制止：“哎哎，串儿快点上，酒就算了！”回头又教育黄毛：“明天一早起车，就隔一晚上可过不了检查。”
黄毛兴奋过头了，竟然嚷嚷着没事，还只说沈扣这个小师傅人怂。
沈扣大眼一瞪：“想不想学独门秘籍了？”
黄毛讪笑着，连连赔不是，又退了酒，沈扣才重新见些笑脸。
这家的生意真不错，挤挤挨挨的摆了二十来桌，人挤人，客人竟然没人嫌弃，反而一个个吃的油光满面。沈扣动动椅子，一下子就碰上了后面那桌的客人。他连忙转身说：“对不起啊、”
谁知那桌客人根本没搭理他，埋头吃的，全神贯注。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儿来形容了，总之那个客人吃的特别专心，好像什么事都不能耽搁他吃烤串儿一样。
沈扣有些奇怪，这地方吃串儿喝酒的人不少，又这么挤，按道理应该少不了人声。划拳的，吹牛的，还有发生口角的。可是他四处看看，发现所有人都是一个德行，全身心都在吃上。他疑惑地摇摇头，没有深究。
这儿烤串儿上的很快，四个铁盘子装着四种串儿，烤串儿还在兹兹地冒着油香。沈扣黢黑的那只爪子忽然动了动，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饿！
他抓起一根串儿，那只黑爪子掌心忽然开始发烫，就好像一个小孩急着要拿到自己心爱的东西。沈扣狐疑地将串儿凑近那只手，心虚地抬头，发现黄毛正吃的专心，于是遮遮掩掩地把最上面那块肉靠近掌心。
啊——
他惊叫出声。
烤串最上面那块肉，在靠近掌心的时候‘唰’地消失了！同时那只手掌的肌肉自发蠕动几下，好似人闭着嘴嚼东西一样。
沈扣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又将下一块肉靠近，同样消失了。
不知不觉已经给掌心喂了五根串儿，那手掌好像是个无底洞，根本填不饱，反而越来越饿。那只手掌不满沈扣‘喂食’的速度，竟控制着沈扣的手臂，要把掌心整个贴在一盘子烤串上。手掌忽然失去控制，沈扣吓得一声尖叫。
啪地一下，那只手掌被不知从何处伸出的一只大掌拍到一旁，沈扣竟然觉得自己听见了手掌里发出一声尖叫。那只大手指节突出，手指粗粝，就连指肚都饱胀着。手掌比他的手大了一大圈，掌背也更加厚实。五指张开，当真是蒲扇一般。
沈扣的黑爪子欲要反击，却被那只蒲扇大手直接捏住了腕子。
手腕被捏的死死的，沈扣疼的呲牙咧嘴，心中却松了口气。
“谢谢！”
沈扣连忙道谢，刚才手不受自己支配，吓得他脸都白了。一抬头，这才发现蒲扇大手的主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接近’的‘目标’——老道士平郑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