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来了,沈巧,这是我生前认识的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女人。
她是一个我们解了好多年也解不开的迷题。一个无法一言以蔽之的神奇女人,来,还来回忆一下她那些我至死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故事吧!
我是在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认识沈巧。
那时昆虫买了套公寓,约了我们一堆以西班牙语专业在阿根廷穷混的小圈子人去小聚。沈巧当时是刚刚到布市的,还没进入我们的小圈子里,但因为女生稀缺,就被仅有一面之缘的某位雄性动物给郑重邀请过来了。
我第一眼看到沈巧的时候,不喜欢她。当时她啧啧地赞叹着昆虫新买的壁画,太轻挑了,眼神里的讨好太过了,脸上的粉太厚太白了,实在不像刚从中国来的。
但其实那时候我有三年没回国了,已经脱离了国内的潮流,所以对她第一印象的评判是不公正的。
因为昆虫那完全西式的厨房没法做中餐,小聚最后还是变成了去唐人街中餐馆吃一顿。
就在那顿饭里,昆虫问了新来的美女想吃什么,沈巧说她想吃螃蟹,昆虫就点了姜葱炒蟹。一切看起来没什么不妥。
一周后,昆虫约我喝咖啡,那两小时里,他一直用小男生崇拜明星般的口吻说着沈巧,说她是在马德里大学里学的专业西班牙语,说那是最正宗最纯正的贵族口音西语,太好听了,我当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沈巧的未婚文在西班牙这事情是众所周知的,她这次是被公司调来布市出长差,半年后就要和男友一起回国结婚了。而且她的未婚夫我们圈子里的几个男人都认识。
在我们看来,这段关系算是铁打不变的。
然而仅仅是一周七天的时间后,沈巧就搬进了昆虫的公寓里去了。
她也没有说要和未婚夫取消婚约,也没有在口头上正式宣布和昆虫的恋爱关系,也没有在朋友聚会时隐瞒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公然地安置在了我们的生活里。
而奇怪的是,见面的次数多了,我对沈巧的厌恶却越来越少,最后竟然转成喜欢了。
也许是因为她的妆越来越淡了,穿着是越来越素雅了,笑起来越来越像小孩子。也许是因为我发现她对旁人是不设防的,哪怕是背叛这种事情,也丝毫改变不了她眼睛中的傻气,和一副自然而然的无辜模样。
所以我就主动地理解了她,布市太寂寞了,她需要昆虫的爱,但她又无法割舍未婚夫的情感,所以就这样处着听天命了。
也许是因为爱情这个问题本就没有大是大非的标准,谁也无法勉强谁。
于是,不仅仅是我理解了她,她身边所有的人包括男女都一起理解了她。
我们谁也不敢告诉那位正在等着娶她的准未婚夫,也不能谴责这对男女,就这样一起继续厮混了。
当然这种理解和包容里,还有昆虫那令人侧目的改变。
昆虫是一个把健身、品酒、赏乐、赏美女当成生活中最重要任务的精神贵族,而自打沈巧搬进他的公寓里后,他居然就心甘情愿地沦落成为了一个男保姆。
沈巧吃素,蔬菜水果里最爱的是柠檬和蕃茄,包里长年放着这两种东西,像老外一样,没事就拿出一个青蕃茄来啃,这让昆虫一说起来就啧啧地叹气道:“沈巧,她真是太特别,太可爱了。”
长年的吃素造就了她的好皮肤,但也造成了她气血不足的苍白脸色。为此昆虫像个母亲一样担忧起她的健康来了,于是他主动地包揽了沈巧的早餐和晚餐。
也就是说,昆虫成为了那个凌晨六点起床做一份杂果沙拉+烤面包片+热牛奶早餐后叫沈巧起床,看着她吃了后送她去上班;晚上做好了凉菜、上汤煮菜、清炒瓜类和蔬菜沙拉等沈巧回家来再看着她吃下去的温柔体贴的私家男保姆。
为了让改变沈巧的气血,昆虫甚至请教了广东女人,去华人超市里买了当归和红枣回来煮糖水,每天逼着沈巧在睡前喝一碗。
除此外,周末昆虫都会带着沈巧出去玩。她喜欢看海又怕日晒,所以当她在沙滩上散步时,昆虫一直帮她打着伞……
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侍候到这种程度,可算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享受着这种宠爱的沈巧,表情总是慵懒而乖巧的,一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享受着母亲宠爱的理所当然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样,圣诞节假期时,沈巧仍然是按着约定飞去了马德里与未婚夫团聚,而昆虫一个人留在了布市过节,期间他虽然寂寞地去酒吧泡了几个通宵,但每天仍会把公寓收拾得干舒适,数着日子等沈巧回来。
圣诞假期结束后回到布市的沈巧继续浸在昆虫那献祭式的宠爱里,仍然每天保持着未婚夫的通话,守着回国结婚的约定。
她甚至还拉着我讨论她在北京买新婚房的事情,说那房子要三百万,男方家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她正考虑让自己家也出一半的钱,可是她父母不同意,为此她很头疼。
她甚至和昆虫讨论这件事情。
昆虫当着她的面不敢质疑,只敢在沈巧不在的时候对我们指责那个男人想娶女人却还要女人家出钱,实是是丢男人的脸,又说沈巧要是嫁他,他家有两套房,不用沈巧掏一文钱。
反正昆虫就是怎么样也不肯说沈巧一句不好。
一个女人可以把身心劈开两半而不令人恨,一个男人可以把自己全身心奉献给半个女人而无怨无悔,何况沈巧只是一个算不上惊艳也谈不上聪明的普通美女,这拿世俗之理是怎么都解释不通的,我们只得认为沈巧是昆虫的克星,是昆虫前世的造孽今世的偿还。
就在沈巧和昆虫之事难分难解之时,我离开了布市,但并没有离开这个迷题。
约是两个月后,我打电话给布市的朋友听到的消息是,沈巧很久没提房子和结婚的事,那婚约像是不了了之了,猜测有可能是那男人知道昆虫的存在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回沈巧应该会跟昆虫顺理成章节奔着结婚去了吧!无论爱与不爱,什么女人会舍去一个对自己好到这种程度的男人呢?
然而就在这个迷题还没结束时,沈巧又送了一个新的大迷题过来。
我在洛杉机的时候,沈巧给我打电话,说她来美国了,想过来洛杉机玩两周。
恰巧我的朋友林子的租屋里有个空房,我就让沈巧去那里借住两周了。
沈巧来的第二天,就告知我不用陪她了,她要和林子的邻居两人结伴一起去玩。
约是四天后,我给沈巧打电话问她玩得怎么样,她用一种慵懒又乖巧的语调告诉我她昨天去了洛杉机博物馆,每看到一个展品,林子的邻居就手机上网把对应的资料下载了下来,像个导游一样详细地讲给她听了,展品太多了,听得她好累。
她这样说话的口吻有点熟悉,但我没有深究,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波澜已经掀起来了。
约是沈巧离开美国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那女人开口就劈头劈脑地叫嚷道:“沈巧是你的朋友吧!你怎么能介绍这种女人给我老公认识?事情现在弄成这样你是要负责任吧!既然是你的朋友,麻烦你去转告她,别打我老公的主意,我是不会离婚的。她要是不收手,我就要去她们公司闹公布她干的贱事,弄臭她的名声,我看她以后怎么混!”
然后那女人就摔了电话。
几分钟后,我又接到了林子的电话,他解释说刚才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女人是他邻居的老婆。
他说他所知道的是:沈巧在他租房里住下来的第一天,邻居过来串门,就约好了一起去玩。两周后,沈巧走后,他邻居就给他在国内的老婆打电话,就一句话:“我爱上别人了,我们离婚吧!”他老婆本来是计划要在国内休假一个月的,放下电话立刻买飞机票提前回到了洛杉机。
邻居老婆回来的那天晚上,邻居是跪在地上求自己的老婆放过他,说他是爱沈巧爱得不能自拔了。
那个可怜的女人怎么也没有想过,她和他结婚了五年,感情一直很好,而她相信能历久弥坚的感情却会在短短的两周时间里发生这种剧烈的质变。
为平息这场滔天大波,我立刻打了电话给沈巧,除了把那女人的话转告了她外,还苦心劝她不要破坏别人的婚姻为好。谁知沈巧却非常无辜地告诉我,她根本没有和林子的邻居谈情说爱,更没有要求他离婚。这全是他一厢情愿的,不关她的事。
我把沈巧的话转给了林子邻居的老婆,那女人就逼她的丈夫招供事实,那男人坦白了,说沈巧虽然跟他上了床,但确实没有说爱他,也没有答应当他女朋友,更没有要求他娶她,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自己主动,是他自己愿意为她做这一切的。
我目瞪口呆地问林子:“上床了不就是谈情说爱了吗?”
林子恍惚地答道:“也许对于沈巧而言不是吧!”
我又问:“能把这两件事情区分开来的人类,只有老外吧!”
林子还是恍惚地答道:“她是在马德里上的大学,估计是跟西班牙人学的。”
是这样的吗?
沈巧,那个披着黑发,总是穿着线织毛衣,仰着头看着人,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女孩,她的性观念真的开放至此吗?
于是我又问林子:“从一个男人的观点出发,你觉得沈巧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林子这回有了确定的答案:“我第一次接触她的感觉,就是觉得她很天真,让男人产生保护欲。然后就是感觉她不设防,你可以轻松拿走她的心。就是这样,她有种招人疼的感觉。”
这是一种似乎谈不上是魅力的感觉,却让男人如此付出,说不通。
后来通过朋友圈里的八卦消息,我们才知道沈巧所到之处就必然会俘虏一个甘心当奴仆的男人,这样的奴仆数量不下十个了。而她全然不在乎她的奴仆,时间到了就拂袖而去,而世俗道德的指责惩罚一点也粘不上她,永远是一副乖巧的无辜模样。
在我离世之前,她已经离开了布市,也离开了昆虫,去了伦敦,然后有了她的伦敦俘虏……
说来,她的力量比我们见到的任何一个美女都强大,叹为观止。
沈巧,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看在我已经是个死人的面子上,给我解开这个迷题吧!
沈巧终于说了:
“我在马德里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男人。他不爱我,于是我决定努力地去争取的爱。
于是我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啊,为了他,当了他的保姆,当了他的妈,当了他的奴隶。
后来他放弃学业回国,我也跟着放弃了学业回国。我们家不富裕,花很多钱送我出国是为了让我留在欧洲的,回家时我妈气得住院了。但我并不后悔。
但回到北京不到一个月,他就甩了我,一点余地都不留。我四年的努力得不到他丁点的爱,连怜悯都没有。
从此以后,什么男人我都无法放在心上了。
那些男人,我可以抱他们,吻他们,和他们做爱,但我爱不上,他们说爱我,我就说好吧,他们说要做爱,我就说好吧,但完了后,我穿上衣服我就可以离开他们,不留恋。
但奇妙的是,我越是这样,男人就会对我越好,他们心甘情愿地,主动地对我好。我从不拒绝,也不在乎,这种好一直源源不断地来。
就是这样。
因为我明白了,想男人爱你,你不爱他们就行了!”
好吧!迷题的答案原来是这样。
那么,沈巧,再告诉我,你这样俘虏一个遗弃一个,到底什么时候是终点?
这个问题她茫然了,她说:
“终点,我很清楚,就是他爱我的那一天,就是终点了!或许是这些男人所有的爱,如果加起来等于了他的爱,那就是终点了。反正现在是,还远远不够。
别那样看着,我知道我就是这么蠢。要不,你就把我的行为看成是,我为天下伤心的女人去收取我们的补偿,如何?”
蠢女人,好吧,好吧!
那么,死人祝愿你,有一天你得到的爱的总数会等于你的缺失,沈巧。
好了,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