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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蚩尤魔甲(1)

五色门乃川境较大的一个门派,自青城派灭亡后,五色门的势力更是壮大不少,众所皆知五色门的门主是“五色剑君”蓝诱,故乍闻有人自称是五色门门主,众剑客心中之震愕可想而知。

更何况自称是五色门门主的人是牧野静风之子牧野栖。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牧野”二字都足以使人震撼,而当它与五色门门主联系在一起时,更是如此。

范离憎亦不例外。在场的所有剑客中,惟有他识得牧野栖,此时他心中飞速思索着:“牧野栖来此的目的何在?既然他在此出现了,那么风宫白流的人会不会也出现在洛阳城?”

这时,已有人大声道:“五色门门主分明是蓝诱,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个五色门门主?”

又有人道:“阁下若真是牧野栖,洛阳剑会就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更有人低声私语,短暂的死寂过后,场内一片嘈杂。

那四名少年剑手道:“我家主人虽邀约了五色门门主,但世人皆知五色门只有一位蓝门主,尊驾自称是五色门门主,实是让人难以相信。”在得知眼前的年轻人就是牧野栖之后,他们还能这般镇静,着实不易。

牧野栖从容不迫地道:“蓝诱自觉武功平庸,实不能胜任五色门门主之位,就让位于在下,这又有何不妥?”

“简直是一派胡言!”

三恨庄庄主步贞拍案而起,大怒道:“五色门乃正道门派,蓝门主更被人尊称一声‘剑君’,而阁下是风宫魔道中人,五色门怎会屈于风宫淫威之下?分明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牧野栖似乎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场面,并不慌乱,更不曾动怒,而是气定神闲地道:“姑且不论蓝诱是否当得起‘剑君’二字,他退身让贤却是不争的事实。”

步贞冷声笑道:“空口无凭,若你认为以三言两语就能骗得过诸位豪杰,可就大错特错了。”步贞已年逾六旬,却显得极为精神,发怒之时,一脸虬须根根竖起,极为威严。

牧野栖道:“若是在下有凭有据,不知这位前辈又当如何?”

步贞见对方还尊称自己一声“前辈”,顿时将火气按捺了不少,以免显得度量太过狭隘,连一介后辈也不能容忍。他沉声道:“若是你有真凭实据,老夫今日就退出角逐剑魁,你自可安心以五色门门主的身分留下来。”

听到这儿,居右忍不住低声对慕容楠道:“步老侠这话似乎……有些不妥了,他这是与牧野栖针锋相对,若是牧野栖拿出真凭实据,步老侠自可答应让其留下,但并不等于众人都答应啊?毕竟牧野栖是风宫宫主之子!”

慕容楠道:“这只是步老侠气头上的话而已。”

居右点了点头,低声道:“不过牧野栖又怎么可能拿得出继承五色门门主的真凭实据?我的担忧,是毫无道理了。”

倏闻李青低声惊呼:“五色脸谱!”

居右闻之,心头剧震,急忙向牧野栖那边望去,骇然发现此刻牧野栖手中已多了一张呈五彩之色的脸谱,但见牧野栖将五色脸谱缓缓移动,众人的视角不断变化着,所见到的图案亦不断随之变化,呈现生、旦、净、末、丑五种不同的面谱。

这正是五色门世代相传的五色脸谱。五色门始祖连战本是一介戏子,一人能兼生、旦、净、末、丑五种角色,后因机缘巧合,终成一代高手,创下了五色门。五色脸谱乃连战以挚友所赠的奇玉打磨而成,从不同的角度观看,就会呈现不同的面谱图案,极为神奇。

此物只为历代五色门门主拥有,五色门门下弟子见此“五色脸谱”就犹如见到门主亲临。

一时间,场中诸多剑客尽皆愕然失色。

步贞脸上神情煞时变得煞白,半晌后终于长叹一声,道:“老夫言出必行,不再角逐剑魁之位,至于你……”

“慢!”一声冷喝,却是江南剑公子姬泉发出的。只见他缓缓起身,直视牧野栖道:“步老庄主也许可以让你留下来,但我姬某却不一定要与步老庄主的意见一致,因为我心中尚有疑虑。五色脸谱的确是五色门奉如神明之物,但手中有五色脸谱,未必就一定是五色门主。因为得到五色脸谱的途经,除了顺理成章继任门主之外,还有别的方式。”

他的嘴角有了意味深长的笑意:“比如盗取或劫取!”

牧野栖神色一变,眼中倏然射出一抹冷芒!

但很快他又恢复正常,道:“朋友这么说,未免太小看了五色门。你意思是说五色门连祖上传下的圣物也没有能力保管么?”

姬泉不曾料到牧野栖会以此反击,不由又惊又怒,但只能强忍怒火道:“你不必挑拨姬某与五色门之间的关系!”

牧野栖轻轻吁了一口气,道:“看来若不是蓝诱亲口告诉诸位,那么无论如何诸位也是不肯相信在下所说的话了。既然如此,就烦请那位朋友前去笑菊苑东门对面的酒楼将蓝诱请到这边,让他亲口告诉诸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范离憎心中暗忖道:“他果然是有备而来!”

姬泉冷哼一声,道:“姬某不怕你耍出什么花招!”言罢霍然起身,似要前去东门外,立即有锦衣少年上前道:“姬公子,此事怎敢劳你大驾?”另有两名锦衣少年已向东门外匆匆而去了。

不多时,便见两名锦衣少年已领了一个人向这边走来。待三人走近了一些,众剑客发现被带来之人五短身材,面孔白皙,正是“五色剑君”蓝诱。

一时间,数十道错综复杂的目光齐齐集中于蓝诱身上,或惊诧或不屑,或同情或嘲讽……

蓝诱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众人心情的复杂,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牧野栖面前,倏然单膝跪下,恭声道:“属下蓝诱听候门主的吩咐!”

蓝诱这一跪,让所有剑客皆瞠目结舌!姬泉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了,缓缓坐了下来。

牧野栖的目光并未正视蓝诱,而是越过他的头顶,投向了远方,缓声道:“蓝诱,你将门主之位让出,可是心甘情愿?”

蓝诱道:“蓝诱无才无德,实不配为五色门之主,惟门主执掌五色门,方是五色门之大幸!”

忽听得有人冷笑道:“蓝诱,世人称你为五色剑君,依老夫之见,你应改一个名字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摄魂剑身后的席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清瘦老者,腰背挺直如一杆长枪,神情肃然,眉头微皱,似乎总在思虑着一件天大的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的腰间,赫然有一支长约三尺、色泛幽光的精钢战笔。

顿时有人欢呼道:“是风尘老侠古前辈!”

此精瘦老者正是风尘双子中的古治,也就是十数年前倍受世人尊崇的武林七圣之一。

一时间招呼声、喧闹声不绝于耳,古治与古乱的性情正好相反,总是甚为持重,此时亦不例外。

因为古治的出现,场内气氛顿时改变了不少,众人对洛阳剑会的命运如何本是惴惴不安,此时见到了古治,心中皆安定了不少。

当年武帝祖诰、日剑刀月、英雄无名、高僧苦心、风尘双子被人并尊为武林七圣,德高望众,武林地位超然,而今武林七圣仅剩少林苦心大师与古治二人。苦心大师多年来一直闭关苦修,而古治一向行踪飘渺,难见其踪。自风宫肆虐江湖以来,武林正道中人一直有种茫然无依之感,此刻见到古治,心中之喜悦可想而知。

众人又想到风尘双子本是一向孟不离焦,如今却只有古治一人,不免又有些唏嘘感慨。

居右高声道:“古老前辈声称应为蓝诱改个名字,不知要改个什么样的名字?”

古治道:“就改作五色剑仆吧!”

居右大声叫好,亦有人附和,但更多的人想到蓝诱在江湖中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却屈服于牧野栖之下——或者说是屈服于风宫之下,必是因为承受了无法承受的压力,反而沉默下来了。

蓝诱的脸色煞白如纸,他的身躯开始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如同秋天的枯叶。

牧野栖缓声道:“你起来吧。”顿了顿,又道:“这儿已没有你的事,你去欲仙酒楼等候佳音吧。”

蓝诱缓缓站起,退出两步,这才转身,向外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方才鼓噪声、嘲讽声反而静了下来,众人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同情之心。

在风宫势力之下,被迫委屈求全——蓝诱未必就是因为贪生怕死方选择这条路。真正的江湖中人是很少有人害怕死亡的,江湖中还有许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这时,自暗雪楼内走出一个中年人,略略有些胖,面容和气,一身绸衫,颇具富态,他清咳一声,快步走下台阶,向众剑客遥遥抱拳,道:“在下南宗,今日诸位英雄大驾光临,实使南某脸上添光不少,怠慢之处,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说着南宗已快步走到古治身前,深深躬身施礼,道:“古老侠乃武林泰斗,愿为洛阳剑会的公证人,更是笑菊苑一大喜事。”

古治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道:“按规矩,剑会召开时,‘纵横剑’应交至公证人手中,不知这一次又该当如何?”

南宗道:“逍遥门后人即刻将‘纵横剑’送至,请古老侠稍等片刻。”

众人听得此言,皆错愕不已,心中忖道:“难道逍遥门还有后人幸存于世?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未听人提及此事?”

那位广发剑帖邀约天下剑客的人既能请到武林七圣硕果仅存之一的古治为剑会公证人,又能找到早被江湖中人认定已经覆灭的逍遥门后人,足见此人神通广大。只是众人皆不知其庐山真面目,不免有些心痒难耐。

这时,已有锦衣少年将牧野栖引入席中。众剑客中虽有人心存非议,但牧野栖的确证实了他已是五色门门主,而五色门门主本在受邀之列,倒也不宜再说什么。何况若是仅牧野栖一人,就让众人避之惟恐不及,未免显得有些胆怯。既然牧野栖有胆识独闯洛阳剑会,众人即使有些担忧,也不宜明示了。

南宗极为恭谦而世故,与古治相见后,又与在场的数十名剑客一一施礼相见,如此过了近半个时辰。范离憎的目光与古治相遇时,古治神情并无异常,想必他并未识出范离憎的真实身分。毕竟他与范离憎只有一面之缘,而那时范离憎年仅十岁,如今容貌形体都已改变不少。

不知不觉中,时辰已至申时初,洛阳剑会约定俗成的揭幕时间到了。

嘹亮的号角声自笑菊苑西南方响起,响彻整个洛阳城,从洛阳城的上空滚滚而过。

一阵阵整齐的步伐声开始回荡在笑菊苑中,一列列身着劲装的汉子不知自何处出现,十人为列,快速穿插奔走于笑菊苑中。不过片刻,笑菊苑四周已布满了披坚执锐的劲装汉子,兵甲之寒芒使笑菊苑顿时显得肃穆了许多。

通向广场的东、西、南三个入口更是各有数十名劲衣大汉严阵以待,而暗雪楼上亦有人影闪现。

南宗重新走到古治面前,恭然道:“请古老前辈上座!”

古治也不推让,由南宗亲自领着,在暗雪楼长廊上的一张交椅上坐下了。一则他的辈分比场中每个人都高,二来他是此次剑会的公证人,所以没有人会觉得不妥。

牧野栖在入座时,目光与范离憎相遇了。

两人皆未开口,仅是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地相互淡淡一笑。

两人的座位正对着,中间是二丈宽的空地。

但他们知道,桓亘于他们之间的,绝不仅仅是二丈之距。

所以,他们的淡淡一笑中所包涵的诸般意味,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未必能全部分辨清楚。

当他们年幼在江南古镇嬉戏之时,绝不会想到命运会将两人一步步推向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更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相见时,竟已不能轻易相互问候。

虽然只有二丈间隔,但范离憎却觉得牧野栖与自己的距离极远极远,远得让他无法看清对方。

正自心神不定间,忽觉周遭有些异常,他略略一怔,方知场内忽然鸦雀无声。

极静,似乎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屏息凝气地惟恐惊动了什么。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暗雪楼正门,因为那边有一位女子正缓缓走来。

一个能够吸引男人,亦能吸引女人的女人!

能吸引男人的女人很多,但能吸引女人的女人却绝对不多。

她身着一袭杏黄色长裙,身材高挑挺拔,飘逸如仙。当她轻盈走向那架古琴时,范离憎恍惚间觉得是一片幽幽月色飘向那边。

她眼神亦是美丽却又幽远,仿佛并不属于这个世间。

那女子走到长廊上,向众人盈盈施了一礼,道:“小女子阑蝶拜谢诸君赶赴洛阳剑会之情。阑蝶自幼习剑,只是心性愚钝,仅能聊以自娱,久闻诸君在武林中各领风骚,好生仰慕,却无缘一一拜会。想到昔日洛阳剑会云集天下剑道名流,既光大了剑道,亦可使嗜剑者大开眼界,实是武林之幸。可惜五十五年前一场变故使洛阳剑会风光尽失。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斗胆相邀剑中豪士,再聚洛阳,承蒙诸君不弃,竟欣然赴约。更兼风尘古老侠鼎力相助,为剑会公证人,阑蝶何其幸也!”

她如秋水般的眼眸缓缓扫过场中每一个人,又接道:“阑蝶此举别无他意,只求能抛砖引玉,让洛阳剑会这一武林盛事重现新辉。今日剑会,只论剑道,不计昔日恩怨,远避血腥杀戮。”

说到这儿,她向众人再拜一礼,这才侧身对古治道:“前辈,时辰已到,可否正式开始?”

古治郑重地点了点头。

诸般剑中豪杰见召集各大剑客重开洛阳剑会的竟是在武林中默默无闻的一介女流之辈,无不大惊失色!当下皆在暗自揣测其身分,何以能劳动古治大驾?

范离憎暗中扫了牧野栖一眼,只见牧野栖亦显得有些惊讶,心中便断定此举与风宫白流无关。

那么,会不会是风宫玄流所为?

只是,眼前的阑蝶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风宫玄流中人。

阑蝶在古琴前轻盈坐下,纤手轻挑两下琴弦,道:“阑蝶略通音律,私下将一套剑法之神韵隐入一曲之中,阑蝶愿为诸君献上此曲。只是此曲既与剑法相融,其间暗隐之剑法,在诸位剑道高手眼中自有破绽。”顿了顿,又接道:“诸君席间皆有南府珍藏佳酿一杯,只要听有剑曲所隐剑法中有破绽者,便请饮尽自己席前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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