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倾腿脚僵硬地站在事发地,神情有些木然,方才安羽然的状况实实在在吓到了她,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不过是一推敲就通的问题。
秦榄那么无情将安羽然赶出去,先不说毫不留情,就是对安羽然一向高傲的自尊心都是不小的打击。而自从慕寒渊知道自己跟安家的恩怨之后,更是游刃有余地次次羞辱她,更别说现在洛岸也不要她了,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可谓付诸东流,她怎么可能会平衡?今天看到她那么想要自己难堪的样子,安羽倾心中却有些同情她的,变成这般模样,该是多么的狼狈。
秦榄看着安羽倾略微发白的嘴唇,立刻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安羽倾紧了紧衣服,冲他笑笑。
秦榄看她笑容牵强,忍不住说道:“羽倾,这是她咎由自取!你不用这么放在心上,今天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若不是我,恐怕刚才被抬上担架的人就是你了。”
安羽倾轻轻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
回想之前在安家的十年,安羽倾曾经有无数次想要将安羽然扒皮剔骨,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何止是过分那么简单?无数个日日夜夜,她被安羽然逼得满心疮痍,那种绝望跟无奈,她从不曾体会,也从不曾对自己有过半分怜悯。可是直到今日,安羽倾却恍然发觉自己早就不像从前那样恨她了,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些伤痛,或者可以说,慕寒渊终将她带出泥淖。
慕寒渊一路连闯三个红灯,胸前的领带也被他颇为急躁地扯到了一边,天知道刚才听到安羽倾那一声尖叫时他是什么感觉,好像连灵魂都被硬生生抽离出来,就剩满心的恐惧。
秦榄在那电话头说她没事,可自己心中的不安与惧怕,只有看到她才可以平息。
又是一道尖锐的摩擦声响起,安羽倾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熟悉的黑色轿车猛地停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中,慕寒渊修长的身影从车上走下,信步而来的气度真可谓风姿无双。可是安羽倾却只看到了慕寒渊眼中晦暗浓稠的情绪,那种东西,叫做“担忧”。
慕寒渊是从来不会将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一旦泄露,便是真的忧心入骨。
安羽倾不自觉迎上前来,等到男人站定在自己面前后嘴唇抖动了好几次,然后轻声说道:“寒渊,你……”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被狠狠揉进一个充斥冷香的怀抱。
“别说你没事,我要亲自检查检查。”慕寒渊嘶哑的声音响在耳畔,期间的低柔,足以让安羽倾丢盔卸甲。
安羽倾反手抱紧慕寒渊,满足地叹息一声:“我好好的,你放心。”
不远处的秦榄抱胸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触动,眼中却是一片鄙夷,想他慕寒渊还有今天,都说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今天看起来的确是老祖宗凝聚出来的血的教训。
慕寒渊平静下来后轻轻松开安羽倾,眼神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抬眸看向站在前边的秦榄,好看的眉眼凝聚上一层阴霾。
慕寒渊牵着安羽倾走到秦榄面前,男人皱眉看着秦榄眼角的伤痕,还在往外渗着血,于是低声说道:“跟我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秦榄当即感动得泪眼汪汪,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
“跟我去医院。”慕寒渊态度极为坚持。
秦榄耸耸肩,表示没什么意见。
慕寒渊开车带他们去医院,路上安羽倾将事情的过程仔仔细细告诉了慕寒渊,只见男人的神情由平静变得难看,眉宇间透出几分戾气,慕寒渊一打方向盘顺势将车停在叶绍清的医院门口,安羽倾看他真的动怒,于是安慰性地说道:“嗯,其实没事啦,我跟秦榄都好好的,你没看到安羽然满身是血的样子,她也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岂料慕寒渊冷哼一声:“她自己时运不济是她的事情,我的帐,还要跟她另算!”
安羽倾闻言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身后的秦榄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安羽倾回眸,只见秦榄摇了摇头。
在慕寒渊生气情况下,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再者,秦榄也因为安羽然的做法上火不少,他本就冷心冷情,放任着安羽然被救护车带走自觉已经很有绅士风度跟道德涵养了。
叶绍清提前就接到了秦榄的电话,说是安羽倾跟他发生了车祸,正在慕寒渊车上往过来赶,叶绍清听秦榄口吻寻常也以为不过是慕寒渊放心不下所以拉过来看看,却不想一眼就瞅见秦榄眼角的伤口,男人的脸色当即变得比慕寒渊还要难看。
安羽倾瞧着叶绍清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下意识站到慕寒渊身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慕寒渊跟叶绍清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微微俯身对安羽倾说道:“绍清跟秦榄关系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从小到大绍清就没让秦榄受伤几次,不然你以为那小子的皮肤怎么好的快要掉水一样。”末了顿了顿,继续说道:“安家这次很不好过。”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慕寒渊说的那样,安家的确不好过。
安羽倾从检查室里面出来,门口就站着一直等候的慕寒渊。慕寒渊接过医生递给他的报告仔细查看,安羽倾倒不在意这个了,反而是安国豪跟安母还有几个保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安母此时站在叶绍清面前哭着说着些什么,待看到安羽倾出来后眼神变得既仇恨又希冀。
安母哭哭啼啼地奔过来,站定在安羽倾几米开外的地方,嘴唇抖动了半天终于哭着说道:“羽倾,就看在……就看在我们安家养了你十年的份上,你让叶总好好给我们加羽然动手术好不好?”
安羽倾愕然,随即有些明白过来,不会是叶绍清惦记着秦榄脸上的伤所以不愿意给安羽然医治吧。
安母看安羽倾不说话,“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两手合十地哭诉道:“我知道这次是羽然做的过分,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连嫁人都还没有嫁就要截肢,你于心何忍啊?”
安羽倾瞳孔皱缩,截肢?怎么这么严重?!
似是感觉到了安羽倾怀疑的眼神,叶绍清悠然转身,脸上透着掩不住的阴霾,男人冲着安母冷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家虽然混账但我好歹是医者,不会因为这件事便见死不救,实在是安羽然撞击得太过严重,动脉大出血,现在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更别说腿部神经都被撞断,你想我怎么医治?不相信我也好,赶紧给她转院,免得死在我的医院里。”
安母止住哭声,回头呆呆地看着叶绍清一阵,最终嚎啕大哭。
安国豪上前扶起快要昏厥过去的安母,悲痛欲绝地低声说道:“截肢吧。”
“怎么可以?!”安母歇斯底里地喊道。
安国豪冷静地看着她,再次重复:“截肢吧。”
安母一翻白眼昏了过去,安国豪抱紧她,转身对叶绍清说道:“麻烦叶总给安排手术。”
“现在就在手术室吊着一条命呢。”叶绍清说完将一张纸递给安国豪:“签字。”
安羽倾看着手指颤抖的安国豪,觉得他瞬间苍老了很多,有个像安羽然这样的女儿,注定不得安宁。
“嗯,没什么大碍,这两天就好好在家休息。”慕大神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将报告看完后得出最后的结论。
安羽倾闻言回头扔给大神一个白眼,现在正在人命关天呢好不?
就在此时,走廊那头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安羽倾转身一看,只见洛岸正风尘仆仆地往这边跑来,看到所有人都在,洛岸先是一愣,随后将视线钉在安羽倾身上,脸上浮现出安羽倾十分熟悉的厌恶神色。
安羽倾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洛岸沉声质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是啊,你对她做了什么?这是自年少时自己跟洛岸发生误会以来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不问事情经过,直接定下自己的死罪,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永远都是自己。
安羽倾眸色一暗,什么话都没有说。
慕寒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神如幽潭般寂静,他忽然将报告放在安羽倾怀里,安羽倾下意识接住,再一抬头,看到慕寒渊已经步履从容地朝洛岸走去。
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慕寒渊倏然出手朝洛岸挥出一拳,直接将洛岸打得后退数步。
洛岸猝不及防,勉强扶着墙壁稳住身形,他用手擦拭着嘴角溢出的血丝,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怒意。第二次,这是慕寒渊第二次对他动手,第一次是在他约见安羽倾之时,当时自己酒醉所以任他妄为,难不成他慕寒渊真的以为自己没有脾性?!
像是这么长时间的不满全面爆发,洛岸怒瞪慕寒渊一眼,放在墙壁上的手往前一撑,猛地朝慕寒渊冲去!
安羽倾捂着嘴巴差点儿叫出声来,据她所知洛岸的散打水平已经接近职业水准!
想到这里安羽倾抬步就往前冲,慕寒渊却轻轻偏头,冲着叶绍清沉声说道:“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