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从海边吹来,却始终吹不散藏在人心里的阴霾。活着就是累,就是毫无意义,就是重复昨日的悲剧。
有人说,生命的终点是死亡。其实生命的起点也是死亡。
陈软蓝是在泥地里长大的姑娘。生活给了她太多的阴影。
小时候的陈软蓝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为什么要让她这种人出生在世界上?她看不到这世界的光了。每走一步,都是很深很深的黑暗,这黑暗想将她拉入了地狱。四周漆黑一片,茫茫不可见。
“我从小到大,因为母亲多次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她照顾不好自己,做事情笨手笨脚的。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怪到了我的头上。我赚不了钱,就该死吗?我是个废物,就不能在心里幻想着成为一个强者吗?为什么是家人却要一直埋汰我呢?说不了几句,就拿我和别人比较。我知道自己很糟糕,不配活着。难道像我这种人,就不能渴望天上的星星和海里的月亮吗?”陈软蓝曾在日记本写过这样的话。
宋枝枝自丈夫死后,一个人独自照顾女儿,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生活的压力无所不在地透支着宋枝枝的生命。原本贤良淑惠的女人,变得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拿陈软蓝撒气。
为什么这世间会有一种女人在人生路上摔脚了、跌倒了、受伤了,回到家里,拿弱小的孩子撒气?是什么让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全非?是什么让一个家庭笼罩着浓重的阴影?
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要承受者超越年龄的悲哀?
到底什么让原本的美好变了质?
陈软蓝很早很早就知道世界是不公平的。有的人一出生就被人呵护在手心里,护在手心里也怕漏掉了宠爱,含在嘴里怕化了。而有的人的出生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命运坎坷,生而不幸。从物质角度来讲,陈软蓝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注定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是陈软蓝这个女人,从小倔强,不认命,又洁身自好。她一直信仰着凭她一己之力,努力地生存下去。
大概是从陈软蓝十三岁起,宋枝枝就要求陈软蓝去赚钱养家。十三岁的小姑娘能做什么啊?思索计较之后,宋枝枝将陈软蓝送到一个书舍里打杂。陈软蓝跟着宋枝枝多多少少认识几个字。宋枝枝的丈夫陈弘毅是个博学多识的才子,在京都一学校教书育人。宋枝枝跟着陈弘毅学了不少东西。宋枝枝虽然脾气暴躁,整日里骂陈软蓝是个废物、拖油瓶、贱人,但是她神志清醒的时候也会教陈软蓝认识几个字。
宋枝枝本来是个幸福的居家夫人。自陈弘毅死后,她不得不出去找工作。后来啊,她找到了一份客栈记账的工作。她又要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年幼的陈软蓝。这份工作的收入并不高,宋枝枝不能像以前一样拿着大把的钱,随便花了,甚至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喜欢穿金戴银、买漂亮衣服的宋枝枝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欲望,过着清贫的生活。对生活的不满,一日一日地压在宋枝枝的心上。
宋枝枝本来是一个被宠得很好的女人。小时候,她是父母手心里的小宝贝。长大后,她嫁给暗恋多年的绝世好男人。成亲后,她依旧是那个被宠在手心里的小宝贝。
后来啊,宋枝枝的父亲母亲去世了。再后来啊,陈软蓝出生了。
宋枝枝人生的转折点就是陈弘毅的去世。中年丧夫无论是对哪个女人来说,都无疑于晴天霹雳。宋枝枝为此一蹶不振了好久,想过很多种方式殉情都放弃了。宋枝枝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要照顾。一个女人养一个孩子是很难的。这种辛苦可以让宋枝枝这种女人面目全非。
劳苦重担加速一个漂亮女人的老化。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过度操劳摧毁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心理健康。这是多么无奈的一件事情。宋枝枝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宋枝枝。
十三岁的陈软蓝不得不多努力一点,承担不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重担。家庭条件这么困难,她是应该多付出一些,对此她毫无怨言。因为陈软蓝很清楚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徒增烦恼,加重心理负担。
本来活着就不容易了。多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会活得更加的不幸。
陈软蓝的追求很简单,多赚点钱,照顾好宋枝枝。别的啊,陈软蓝不敢求。
陈软蓝在书舍里读了不少书。回家后,她也把父亲收藏的书也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读了好几遍。
十七岁那年,涟漪阁招聘女写手。陈软蓝报了名,没想到竟被录取了。陈软蓝就辞掉了书舍的打杂工作。在这里一切都很顺利。生活也越来越美好了。
物质生活好起来以后,宋枝枝的脾气也好了。陈软蓝对此觉得人类真可笑。转来转去,人人都是一个俗人。
忽然,有一个一身红衣、俊朗帅气的男人请陈软蓝演一场戏。他对陈软蓝说,事成之后,会给她一大笔钱。对于陈软蓝这种很需要钱的女人来说,她是不会拒绝的。
“配合我,让知摇对我死心。我和她是不可能的。我不希望她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这世间有比我更适合她的男人。”花念泽垂着眼对陈软蓝说。
“好。”陈软蓝是不会问这种事情的缘由的。陈软蓝是知道闻知摇这种女人的。即使闻知摇再伤心再生气,她也不会伤害陈软蓝半分的。
闻知摇是个倔强又骄傲的女人,行事光明磊落。闻知摇不是陈软蓝。陈软蓝会因为钱做一些损害他人的事情。而闻知摇不会,她的骄傲不容许她伤害别人。
那天花念泽向闻知摇介绍陈软蓝的时候,笑着说:“这是我喜欢的姑娘。我终于找到了她。”
花念泽说着还牵着陈软蓝的手,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明媚。有一瞬间,陈软蓝以为花念泽爱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可能否?这些富家公子哥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陈软蓝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闻知摇受伤的眼神和眼里打转的眼泪。是这个叫做闻知摇的小姑娘给了她赚大钱的机会,而她却毁了闻知摇第一次恋爱的机会。
还有那次,陈软蓝、花念泽和闻知摇巧遇在同一条街上。花念泽瞥到了闻知摇,快步走上前拉住了陈软蓝的手,笑着说要送陈软蓝回家。
花念泽和陈软蓝清楚地看到了闻知摇蹲坐下,无助流泪的模样。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走上前。陈软蓝看到花念泽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落泪了。他巧妙地回避了,她还是凑巧地看到了。
陈软蓝默然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