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嫣之将那柄短刀拿在手里,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能拿这柄刀刺向徐达吗?
不能。
虽然徐达说了:随便她想割几刀就割几刀,想割多深就割多深,只要别一刀捅死他。
但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徐达会怎么想?
也许他不会责怪她,但他的心里,会不会因此而留下阴影?
贺兰嫣之要想继续留在徐达的身边,得到他的宠爱,势必不能用刀。
不但不能用刀,她还要演一场戏对给徐达看。
只见贺兰嫣之凝视着手上的短刀,手一松,短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风一般地冲上去抱住徐达,将脸贴在他的脊背上失声痛哭:“我恨你!我恨你!可是,我竟然舍不得用刀伤害你。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她的泪水滴在徐达布满鞭痕的脊背上,给他带来一阵刺痛。
但徐达的心里,却说不出的欣喜和得意。
贺兰嫣之用牛皮鞭时,下手很重;但她却不肯动刀,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爱他!
自己误会她,冤枉她,冷落她,尤其是,逼她亲手杀死魏有功,打算将徐政扔到荒野去,这些事能不让贺兰嫣之怨恨吗?
所以,贺兰嫣之才会毫不留情地拿皮鞭抽他。
有爱有恨,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真实的贺兰嫣之。
如果贺兰嫣之根本不敢动手伤害他一丝一毫,那他倒要看不起她了!
徐达转过身,紧紧将贺兰嫣之抱在了怀里。
贺兰嫣之没有挣扎,她在他怀中流泪不止。
徐达感慨地抚摸着贺兰嫣之的秀发,柔声说:“不要哭了。是孤对不起你,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迎仙宫那边,我已经布置下了人,王后逃不了的。”
贺兰嫣之柔顺地收了泪,仰着头无限信任地看着徐达:“王上,背很痛吧?我帮你搽些药膏。”
贺兰嫣之的这番话,让徐达心里暖融融的,觉得她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
“不碍事。”徐达摇摇头说。
千军万马中厮杀过的人,哪里会在乎这么一点小伤?
贺兰嫣之撒娇:“不,我就想帮你搽上药膏嘛!”
她的声音如此温柔,她的眼神媚入骨髓,她微微撅着嘴,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憨之态。
徐达投降了,一迭声地说:”好好好,孤王依你就是。“
贺兰嫣之拉铃叫人,很快,一盆温水,洁净的布巾,还有药膏就都准备好了送上来。
徐达脊背朝上趴在贵妃塌上,贺兰嫣之将浸在温水中的布巾拧干后,以最温柔的手势,轻轻擦拭着徐达的背部。
徐达的身体,令人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痛还是会痛的。
贺兰嫣之啧啧了两声说:”刚才我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就打成这样了。“
仿佛她自己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徐达扭过头问她:”还恨我吗?“
贺兰嫣之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只要王上明白我的委屈,替冤死的人报了仇,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恨的了!“
徐达说:”你放心。“
然后也没有别的话了。
贺兰嫣之帮徐达上好了药,因为怕药膏被沾没了,所以徐达还是赤着上身,老老实实地趴在贵妃榻上。
好不容易等药膏干得差不多了,徐达出声轻唤:”嫣之,嫣之。“
贺兰嫣之回答:”我在。“
”歇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徐达说。
”王上你呢?“贺兰嫣之问。
”你睡床,我睡榻。“
对于徐达的安排,贺兰嫣之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她还是照做了。
那一夜,徐达几乎没怎么睡。
想到自己到贺兰嫣之的伤害,他心里十分的内疚。
也正因为这样,他越发的痛恨王后。
第二天徐达上朝的时候,立刻向大臣提出:他要废后。
大臣自然不同意,七嘴八舌地表示着不同的反对意见,还列举了前朝废后的种种弊端。
但徐达态度很坚决地说:”王后心胸狭隘,善妒成性,每每欲置嫔妃于死地,就连嫔妃所生之子也不肯放过!如今巳是证据确凿。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成为卫国女性的典范呢?所以,孤王非废了她不可!“
这时候,又是颜准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王上旨意甚明,臣等亦以为是,无庸更议。“
徐达一听,很是高兴。
其他的大臣一看,如果还要和王上唱反调的话,说不定连乌纱帽都保不住了,于是纷纷改变了说辞。
徐达如愿以偿,立刻下了一道旨意:废除王后,把她降为庶人,单独禁足。
他没有直接下旨说要处死王后,但是,单独禁足的王后,如果发生什么不幸,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徐达下朝后,莹萱公主已经被侍卫从迎仙宫移出,搬往年久失修的景阳宫。
愿意跟随她的人,除了乳母,并无其他宫女。
随后,徐达命人把乳母捉起来,要求莹萱公主交待出她治下的杀手都有哪些人?
莹萱公主可以不招,但乳母的性命铁定就没有了。
连燕燕都卷入到莹萱公主的阴谋中,乳母能够置身事外?
所以,就算把这乳母弄死,她也是死有应得!
但乳母对于莹萱公主来说,是比亲生母亲还要亲的人,也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最忠心的人,她怎么能看着乳母去死呢?
于是,无法可想的莹萱公主,不得不把另一个杀手太监给交待了出来。
很快,这个杀手太监在录完口供之后,被斩了头。
乳母的性命,被莹萱公主保全了。
对于莹萱公主只是被废去后位,单独禁足,贺兰嫣之很不满意。
她的不满意,当然不能对着徐达发泄。
贺兰嫣之是个很拎得清的人,知道什么时候来点恃宠而娇,可以增加两人间的情趣。
所以她敢拿皮鞭抽徐达一顿。
可有时候,最好还是掂掂自己的份量。
比如莹萱公主这事,她就不能直接对徐达要求:我要她死!她死了,我才能安心。
怎么说,徐达和莹萱公主也算是结发夫妻,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
据说没有莹萱公主的话,徐达坐不上这个王位。
这样的两夫妻,总是有一分感情的吧?
贺兰嫣之闷闷不乐,愁眉苦脸。
徐达当然看得出贺兰嫣之不快乐,他试图让贺兰嫣之高兴起来,送了无数的珠宝首饰给贺兰嫣之,还说服太后,天天让徐政来凌云殿呆一个时辰。
贺兰嫣之虽然表现出感激的样子,但仍然郁郁寡欢。
后来徐达不得不告诉贺兰嫣之:”你不要以为我没有严惩莹萱,是因为与她夫妻情深。其实,她手上握着一面免死金牌,你知道吗?“
贺兰嫣之诧异地看着徐达说:”免死金牌?“
”是的。我曾经答应过她,不管她犯了什么事,都不能处死她。以免死金牌为凭。“徐达沉声说道。
他几乎把免死金牌忘记了,若不是莹萱公主把这面免死金牌系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莹萱公主有时候可以这么有恃无恐。
徐达把自己当时之所以赐给莹萱公主免死金牌的缘由,细细地说给贺兰嫣之听。
贺兰嫣之失望地看着他:”这么说来,她可以一直活下去,直到老死?“
贺兰嫣之怕冷似的,用双手环抱着自己:”这个女人,害死了柳烟,害死了魏有功,害死了许多人,还差点害死了我,险些让政儿被遗弃,我居然只能看着她好端端的活下去……“
有太监入内禀报,说是高才人前来求见。
徐达看了贺兰嫣之一眼,挥挥手说:”让她进来。“
很快高才人便迈着孕妇特有的鹅行鸭步出现,此时的她,肚子已经相当大了,她正要行礼,徐达已经扶住她说:”你身子不便,无须多礼。“
高才人谢过之后,直奔主题地说:”嫔妾前来求见王上,是希望王上为嫔妾作主,查一查当初毒蛇入室,到底是何人所为?“
她正是因为听说王后被废,所以才敢提出这样的请求。
徐达一想,对啊,燕燕虽然招认了不少,却并没有提到毒蛇事件。
他也很希望这些疑案可以水落石出。
立刻遣人去冷宫审问了燕燕,燕燕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
于是,乳母又被人叫了来。
莹萱公主疯了似的拉住乳母的手喊叫着:”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把她带走?我要是看不见乳母回来,我要你们所有的人都去死!“
前去传乳母的太监面无表情地说:”王上派咱家来,咱家就来了,哪敢多嘴问王上到底是为着什么事?“
乳母感动得热泪盈眶,看着莹萱公主说:”公主,老奴不会有事的。老奴去去就来。“
乳母哪里能保证自己没事呢?无非是看莹萱公主如疯似狂的样子,安慰安慰她罢了。
带着凶多吉少,有可能再也无法返回莹萱公主身边的绝望,乳母被传旨太监推着出了门。
徐达亲自审问,要乳母交待毒蛇事件的真相。
乳母不肯再让莹萱公主身上增添罪状,所以很肯定地说:”这件事情,绝对与莹萱公主无关!“
贺兰嫣之在边上冷笑着说:”你竟敢保证这件事与莹萱绝对无关?一个可以做出那么多坏事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妒忌一个怀着身孕的嫔妃呢?“
徐达唤来一个侍卫,悄悄对他交待了几句什么,那侍卫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