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华扯开她的手臂，转头说，“确实是有点饿了，你回家给妈做点粥，妈不想吃外面的。”
这是要把她支使开了？
凌微波转了转眼珠，默默抬头看了卓妍俊一眼，正好卓妍俊也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虽然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但似乎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彼此心底的想法。
凌微波虽然有些担心，但她也不能对征华说不，而且卓妍俊既然有信心能应付她母亲，她也没必要挡在这里，她起身来，走到柜子边把包拿在手中，转身道，“那我先回去，路有点远，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点水果。”
“妈知道。”征华挥挥手。
凌微波又不放心地看了卓妍俊一眼，见他已经低下头，一手伸进水果篮里正想拿苹果，她抿了抿唇，推开门走了出去。
凌微波一走，征华就躺回了床上。
卓妍俊无声瞥她一眼，抓着被子边缘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征华闭着眼，也不跟他说话，对他的殷勤也没搭理，完全是一副我困了累了，你别打扰我的意思。
卓妍俊默默拿着刮刀削着苹果，心里却纳闷了。
把他留下来，就是看她睡觉？
想到在石门镇的那一次，她也是住院躺在床上，把凌微波支使走了，把他一个人留下来，当时她说的话多犀利啊，跟凌微波一样，斩钉截铁地不给他任何希望。
如今，什么情况？
征华住的这个医院不在闹市中心，而在稍微偏远的一条街上，离远科大学还是比较远的，凌微波要返回去，又要做饭，又要返回来，即便她开着车，中间没有一两个小时也是回不来的。
而在这两个小时里，征华睡觉就用了一个小时，另一个小时，是卓妍俊忐忑又难捱的一个小时。
“伯母。”
征华一醒来，他立马倒了一杯温热的水过去。
征华伸手接过来，一滴不剩地喝完，把杯子递给他的时候，她说，“我睡了很久吧？”
卓妍俊微微垂了垂眼睫，嗯道，“是很久，六年。”
“都这么久了？”
卓妍俊默默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没接话。
征华说，“这么久了，你难道还没结婚？”
“没。”
除了凌微波，他能娶谁？
“六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你不结婚，你父母难道不着急？”征华很温和地跟他闲聊着。
卓妍俊最怕她这个样子，感觉跟凌微波像极了，他眉心轻跳了下，回道，“我这六年在忙公司的事，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想别的。”
“哦。”
征华淡淡应了一声，视线转向窗外，轻轻一叹，“我这几年虽然躺在床上没知觉，但不知为何，我是有接收能力的，我能听到波波的话，也能听到别人的，但就是醒不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醒了吗？”
卓妍俊皱眉，难道不是因为凯尔纱的医术？
见他脸上有着疑惑，征华笑了，“你请来的医生也很有能力，只是，我能醒来，不完全靠她，而是因为我见到了凌郭子。”
凌郭子？
卓妍俊蓦地一惊，“伯母，你……”
“你别紧张，他已经死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见到了他。只是当他在我眼前消失的时候，我就突然醒了，你说，他是不是在向我告别？”
“伯母……”
“他还哭了。”
“我跟他结婚这么久，从没见他哭过，可是他死了，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哭了，想必他也在为他在人世的所作所为忏悔吧，或者他也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波波。”
“伯母……”
“我原先一直反对你跟波波交往。”
卓妍俊原本是想说几句安慰话的，可是征华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见她话峰突然一转，卓妍俊立马道，“伯母，伯父的事情是我没考虑周到，你要怪我，我无话可说，可是……”
“你很喜欢波波吗？”征华又打断了他。
卓妍俊默默摇头。
喜欢？
不。
他是爱她。
卓妍俊见征华蹙起眉头，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淡道，“最开始我是喜欢她的，那个时候我还年轻，觉得她很特别，所以总想逗逗她，可是后来，不知不觉，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每天都想看到她，睡觉也想着她，甚至有好几次，想她想的都没法入睡，那个时候，我根本没喜欢过人，也不懂得什么叫爱，只知道她能让我欢喜，而我，也想给她快乐。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他都希望她能幸福。”
“你喜欢她，你父母知道吗？”
卓妍俊轻轻点头。
征华：“他们也同意你跟波波结婚？”
卓妍俊这次没点头了。
他父母是什么意思，他大概能猜到一点儿，要说完全反对，是不可能的，但要说完全的接受……
想到六年前他父亲大发雷霆的样子，似乎，他对凌微波，有很深的误解。
卓妍俊说，“我想娶她，定然会给她无忧的家庭。”
他父母那边，他自然会处理。
关键是。
你，同意吗？
卓妍俊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他的眼神地无声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征华看着他，卓妍俊也看着她，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征华最先收回目光，她没再说什么，拿过他削好泡在温水里的苹果吃了起来。
卓妍俊慢条斯理地拿起牙签，默默递给她。
征华又看他一眼，接过来，端过水果盘就吃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凌微波就带着做好的粥忽忽赶到医院，电梯门刚打开，她正要上去，猛地就看见了陈浩，他也正急冲冲地往这个电梯赶，看到凌微波后，他三步并做两步，快速地挤进电梯。
“你说伯母醒了？”陈浩简直有点不敢相信，满脸激动地问。
征华清醒后，凌微波第一时间就给他发了信息，她知道他今天在外地出差，会非常忙，所以才没给他电话，只发了个信息，向他报备这个好消息，没想到，这才多久啊，他就回来了？
凌微波看着他依旧西服革履的样子，不禁问道，“生意谈好了？”
“没。”
陈浩回答，“看到你发来的信息，我哪还有心思去谈什么生意？怎么样？伯母醒来有没有身体不舒服的？”
凌微波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如果早知道他会赶回来，她就不发那个信息了。
也怪她。
这几年，他的心思，他从来不说，可行动却证明了一切。
不管何时，她找他，他都是有求必应，甚至是连这样一件事情，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却要亲自跑过来，他是想跟她一起分享喜悦吗？
“阿浩，谢谢你。”
挤满的电梯里，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几乎是呢喃着给自己听的，可是陈浩却听到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是你的上司，照顾你是应该的。”
凌微波淡淡笑了，如果没有遇上卓妍俊，她想，她一定会接受这个时刻谨守分寸，让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的男子。
“还没吃饭吧？我做了粥。”
走出电梯，凌微波扬了扬手中的保温盒。
陈浩：“怕你做的不够吃。”
“我做的是四人份的。”
因为有卓妍俊，所以她就多做了一些。
陈浩便没再说话，跟着她进了病房，看到卓妍俊，他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在这里一般，打了个招呼后，就向病床走去。
因为肖坎的关系，他对征华不陌生，又加上他照顾了她这么多年，所以对征华自然是很熟悉的，可是征华不认识他，见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看了看凌微波，问，“波波，他是？”
“我的上司，陈浩，小肖的朋友。”凌微波简短地介绍。
征华看了看陈浩，又看了看卓妍俊，最后对凌微波说，“把粥拿来吧。”
凌微波做了四人份的，一人一个盒子，她把上面的盒子拿过来，又拿出勺子，做出一副要喂她的样子。
征华说，“我能吃，你也陪妈一起吃吧。”
“好。”
最后，卓妍俊和陈浩被征华赶了出来，病房里只有母女两人，相偎着吃粥的情景。
征华吃的很慢，也可能是躺了六年，刚刚又吃了些苹果的缘故，她没什么味口，但这粥是波波做的，她又怎么舍得不吃？在她从天桥倒下去的那一刻，她最怕的，最担心的，就是她这个女儿。
她知道，她的女儿比谁都坚强，也比谁都乐观，可到底，她也只是个孩子，如果她真的就此醒不来，她要杂办？
沉睡的六年时间里，她也明白了。
凌郭子死了，她不能因为他的死，而把波波一个人留在世上。她还这么小，还没享受到人生，怎么能就此活在悲痛里呢？
“波波，妈只问你一次，你是真的很喜欢卓妍俊吗？”
凌微波喝粥的手顿时就停下来，她抬头看着征华，语气平静却带着丝丝坚毅，“妈，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波波，你要知道，路是你选的，未来是好是坏，你都不能退缩。”
“我知道。”
征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若喜欢，妈也不拦着。”
“妈，你……”
凌微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母亲是多么固执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她一开始就不赞同她跟卓妍俊交往，那就会成板上钉钉的事，要让她开口，可是比登天还难，怎么一转眼就……
“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