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并没有死。
步天音的那支冰箭并没有从他的心口穿过,只是贴着他的心脏,冰凉而过。这种感觉,简直比一剑穿心还要难受万倍。
冰箭,由灵力聚出,比普通的寒冰还要冰冷百倍,被它刺穿的血液,几乎都要结冰。
心口处的血液循环变得缓慢,青衣的呼吸也逐渐急促,一张清俊的脸憋得通红,哪里还有办法翩然的模样?只是他那双妖娆的眸子,还如最初时轻笑着看着步天音。
他到底惹了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入目一双银色的官靴,花清越伸手将青衣扶起来,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上,青衣痛的闷哼一声,随即那支冰箭被拔出,心口处渐渐顺通,不消片刻,便恢复了融融暖意。花清越收手拢入袖中,青衣对他行礼道:“多谢主子。”
“无妨。你们下去吧。”花清越开口,摒退了三个人。
青衣在退下去之前,深深的看了步天音一眼。
花清越见到她恢复生气,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意,“果然还是见不得你焉了吧唧的样子,步天音,你天生就适合活泼。”
他说话时像是发自内心的,可是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你怎样生气,怎样想与他断绝过往的一切,他都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嬉笑着跟你说话,跟你聊天。
步天音没有出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要离开。”
“南华心法八重。”花清越低沉清冷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寻味,他绕着步天音两圈,停下来,看着她变得难看的脸色,勾唇笑道:“有了云长歌的帮助,你竟然都没有突破,看来并非你的资质不行,而是云长歌的问题。”
步天音挑了挑眉:“你别想打他的主意。”
“花清越,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管你山上是虎,下海是龙,还是站在这里是堂堂太子。你给我听好了,你伤害我不行,伤害云长歌更不行。”步天音冷冰冰的说,并没有多大的气势,也没有多么令人畏惧,可就是让人听了无端的愤怒。
花清越上前一步,极为自然又有几分无赖的揽住她的肩膀,斜睨着她。目光浮现出怒意:“呵。你以为我花清越是什么?我对我的情敌,难不成还要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步天音甩开他,却不小心撕裂了背山的伤口,疼得她眉头皱了一下,碍于花清越在场,她不愿露出懦弱的一面,冷冷的笑着:“该放我离开了吧。”
“留下来,我有办法解你背后的巫蛊之术。”
“我要离开。”
“留下来。”
“不可能。”
“步天音,留下来,我们重新开始。”
他低沉暗哑的声音犹如一块巨石,将步天音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心搅得浮浮躁躁,他见她分神,开口又想说什么。
他本就是想把前世的事情跟她说清楚,他明明那么做的时候就是那么想的,不管怎样他都要让她知道。
“步天音,你知道么,每次我跟杨倩上床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我都会把她当成你。我幻想着你有她那么温柔会是怎样的,没那么要强又是怎样的,你有她的……”
“你够了!”步天音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说过,如今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很恶心很恶心。”
花清越自嘲似的一笑,冷冷抽出自己的手臂。目光淡淡,含着一丝轻蔑:“你心里只有云长歌。你尽管拼尽全力护着他好了。”
他抬手指着门口,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好吧,滚也是离开的一种方式。步天音不愿在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跟他计较,但是她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啊,如风一样蹿到了门边,她觉得他此时就算追也追不上来的时候,才朝他呸了一口,翻白眼道:“瞧好了,我这是走,不是滚。”
花清越没有理她,她却运起轻功,一口气逃出了太子府。
花清越转过身来,神色不定的看着步天音离开的地方,她方才踩着的脚下,厚厚的枯叶上有几滴鲜红的血迹。
如今她身上只有背后的伤口没有痊愈,他知她夜里也不肯放松警惕,便趁她不备在房里点了宁神香,等她完全睡熟过去他才悄悄前进去看她的伤。
那曾经在熟悉的灵魂,如今在另外的女人身上,而他看到了那具纤美勾人的胴体,每每都快要冲破自己的欲望,将她压在身下。就像前世那样,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开口骂他混蛋,然后噗嗤一声笑着说,混蛋,再来一次吧?
可是他不能。
他知道她恨他。
早在他们还是高中的时候,她就总喜欢各种胁迫图书管理员从学校图书馆里给她借一些男欢女爱的爱情小说,每当看到女主受到虐待时还死不放手抓着男主不放,最后换来一身的伤,她就会把那本书丢到一旁,然后冷脸说如果换作是她,哭什么,哀求什么,直接杀了那个男人。杀不过就斗,斗到他为止。
想到这里,花清越唇畔若有似无的一丝苦笑。
她的那些话真的不是白说的,如今他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这又能如何呢?
她曾经借来的那些小说他也偶尔会看几眼,因为她懒得看,又想看,又嫌弃说书的人声音难听,便使劲浑身解数让他在睡前给她读一读,是以有的故事他也是一知半解。比如,很多帝王都是不能兼顾江山和美人的。
为什么不能够既拥有江山,又博得美人心呢?
那是因为,智商不够。然而在这一点上,花清越有着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他仍然还是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等他坐拥天下那一日,就算是用强的,也要将步天音绑在身边。
***我是云长歌分割线***
南织小心翼翼的揭下步天音后背上面因血迹浸湿而与皮肤紧紧粘在一起的布料,面上一骇,忍不住心疼道:“小姐,伤口又恶化了。”
步天音紧咬着唇,没有说什么。
起初,这巫蛊之术导致的伤口只是有伤在,她只疼过一下,但是现在,这伤口似乎越来越实质化了,跟被人拿刀划了一下没有任何区别。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胸前,也出现了一条这样的伤口,横贯而下,看得到伤却感觉不到疼痛,两道伤口似乎在肩上和腰上要相连接,连上了,就像把她整个人斜劈开一样。
南织也发现了她胸前的伤口,惊了一下,步天音冷声道:“我回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云长歌。”
南织怔了一下,并没有开口问为什么,低下了头,愧疚道:“对不起小姐,属下已经通知了公子。”
步天音一声冷笑,随即了然道:“你果然还是听他的话。”
那日在萍水园不也是这样一番光景么。
因为那个人是云长歌的母亲,所以尽管南织对她忠心,却始终顾忌着她。她不怀疑南织的忠心,只不过她的忠心还要分三六九等。
比如在她心里,云长歌第一,云长歌的母亲第二。等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她的忠心才知属于她一个人,只听她的差遣,这大概就是人本来的习性吧。南织是云长歌救回来的,她从小就跟着他,敬他尊崇他,所以任何人都不能撼动她对云长歌的尽忠职守。她回来了,她就第一时间主动通知了他,甚至都没有来问她的意思。
或者是在南织的认知里,她觉得她回来,云长歌就应该知道。
也说不上是不是心凉,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步天音沉默着,任她给自己的伤口涂抹冰凉的药汁。
上好药后,她的上半身几乎就被包成了木乃伊,随便换了一套轻便的睡裙,她便趴在床上睡了起来。
南织见她要休息,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问道:“小姐,不等公子来了么?”
“我睡不睡觉跟等不等他有什么关系。我家的护院防得住他么。我家的门防得住他么。你跟雪笙防得住他么。我怎样,他都能像个神仙一样进出自如不是么。”
“南织,你下去吧。这个时候我不想跟你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了,就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南织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的酸楚,她不知道她这几天去了南织,看着她疲惫的眉宇,一声不吭的出去了。她对不起她,她心里有愧。南织出去时恰逢碰到张子羽上楼,跟他说了小姐休息了,张子羽看了一眼她房间的方向,便由人搀着回去了。
南织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有那么一瞬忽然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她想了好久,竟然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了一惊。
她觉得,这位四爷,对她们小姐的感情,似乎不止有叔侄之情。
听说他走起路来都费劲,如今得知她回来的消息,却在第一时间生生从染香阁走到了望天楼。
这段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这个内伤深重,几乎已经是半身都废了的人而言,又何止有登天那么难?
南织怔凝间,忽然觉得身后有风吹过,她迅速回头,只瞥见了白衣一角进到了小姐的房间里。
原来是公子来了。
南织笑了笑,继续向楼下走去。
房间里点着安神香。
云长歌缓缓走到床边,伸手去掀她丝被的手被人握住,步天音睁开了眼睛,自顾自坐起来,看到几日不见的他仍然这般清明如月,心里蓦地就很生气,咬唇道:“出去。”
云长歌挑眉,眸间一片深邃:“你让我出去?”
步天音笑了笑,起身塌着肩膀向外面走去:“你不出去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