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音转身去看,但见四周刀光剑影,云长歌孑然一身,宛若天人降临人间。
他轻衣如雪,四周的黑衣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突然出现,等看到他的时候,竟然全部都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云楚也来了,他跟南织也追到了这边,飞羽受了伤,半截袖子还被人割掉了,裙裾上星星点点的全部是血迹。
云楚和南织并肩而战,手中长剑轻扬,化作漫天剑雨,他们一前一后,配合的十分巧妙。
步天音以为终于可以见到云长歌出手一回,孰料云长歌凝视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淡淡说了句:“还不值得我出手。”
步天音想起他身上还有旧疾,也不忍心他出手,便笑着说道:“是啊,这些小喽啰怎么用得着云爷出手。”
而张子羽,在看到云长歌出现的那一瞬终于晕了过去。
云长歌上前查看他的伤势,说道:“你家四叔的忍耐力倒是很惊人。”
“带他上马车,不要碰到上身。”云长歌吩咐,另外有两个人上来半扶起张子羽,朝着一边的山口走去,步天音这才注意到,那里竟然停着几辆马车。
云长歌随后也带着步天音向马车走去,他依然是用那副淡淡的语气吩咐云楚道:“一个也不要留。”
“是!”云楚听到后,手中剑气大盛,削掉了一人的头颅。
血花四溅。
步天音明白,云长歌在金碧只有云楚一个人——至少所有人都应该这样认为,今夜他带来了他的其他部下,如果这里的杀手留下一个,他便会暴露。
上了马车,将一切打杀声隔绝在外。
云长歌道:“你四叔在后面的车里,有大夫在照顾他,你不必担心。”
感到马车晃了一下便快速行驶起来,步天音屁股才坐下,便又站了起来,云长歌拉住她,她拂开他的手,不放心道:“我就去看看。”
“我说了他没事。”云长歌再度拉住她,在步天音又要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个用力,将她拖到了马车的软垫上。
她一愣,溜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马车宽敞,柔软的铺了厚厚的一层,又香又软,仿佛置身顶级的天鹅绒之上。
身形交叠的刹那,云长歌淡淡开口说道:“他身上的伤口都在哪里你应该想的出来吧?那都是你该看的地方么?”
步天音闻言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吃醋。
步天音解释道:“我又没有别的意思,我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只是想确认一下四叔伤的重不重。”
“很重。”云长歌不听她的解释:“但你也不能去看。”
步天音怔了一下,低低问他道:“那你的大夫可以救他吧?”
云长歌自她身上翻下来,躺在她旁边,面容是少有的疲惫:“眼下还是可以救回来的,但如果你去看了,我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腹黑的东西……
步天音哼哼唧唧的,将趁他不注意已经慢慢坐起来的身子又靠了回去。既然云长歌这么说,那四叔应该就是没事的。
长歌出品,品质保障。
步天音沉默了一下,将脑袋搁在了云长歌身上,觉得似乎有些困意,低低问道:“南织云楚他们能扛得住吧……”
“自然。”
“叫他们早点回来……”
步天音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后面云长歌有没有回答她什么,她已经趴在他胸口上飞快的睡着了。
云长歌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秀丽的长发,俊俏的脸颊,而后扯过一旁的薄毯给她盖上。
马车到了步府已经是深夜,步天音还没有醒来,云长歌便将她抱下马车。步府的管家迎了出来,见他怀里抱着的人是大小姐,也就没有阻拦,再看身后的两个人扶着长发凌乱,一身是血的四爷,面色陡变,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云长歌抱着步天音走到了望天楼一楼,雪笙正趴在一楼的大厅里睡觉,闻声便惊醒了,见到云长歌抱着步天音,还以为她怎么了,低叫了一声把步天音也给惊醒了。
云长歌很是无奈,雪笙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步天音从他怀里下来,落地时觉得睡得晕乎乎的,两腿有些发软。
“到家了?”
步天音懵懵的问了一句,云长歌的马车太舒服了,她竟然睡过去了。
“小姐,你没事吧?”雪笙扶住步天音,关切的问了句。
“她自然无事。”答话的人是云长歌,他看着步天音说:“到家了,你清醒清醒,我去看看你四叔。”
“我跟你一起去。”步天音手疾眼快抓住了云长歌手臂,跟他一道走了出来,雪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同二人一起出来。
染香阁。
步名书看着前后脚几乎是同时来的云长歌和步天音,深深的蹙起了眉头。
步天音几乎感受到了来自父亲视线里对云长歌深深的不喜欢。
她横跨一步挡在云长歌面前,还没有开口说什么,云长歌便走到了床头,伸手去探张子羽的脉。
关于云长歌的事情,步名书多多少少听人提起过一些,无非都是夸赞他年少有为的好话,他扪心自问,如果他不是这样的特殊身份,他也会相当的欣赏他。
可是,他邻国质子的身份,自己女儿跟他搅在一起,他似乎就不太喜欢了。步名书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张子羽,又看了眼云长歌,最后长叹一声,负手向外走去:“丫头,你跟爹过来一下。”
步天音出去之前还特意看了眼云长歌的脸色,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脸色,连看也没有看她。
父女俩走到了染香阁的另一处偏厅,十一月的天气凉意侵人,偏厅已经备了几盆火炭,步天音坐在火炭便是,不一会儿一张小脸便烤得红润光泽。
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最后,步名书负手叹道:“你还不打算跟爹说实话吗?你与那位云公子,怎么回事?”
步天音想了想,觉得她那些个开放的想法他肯定接受不了,于是千言万语只化成了几个字:“自由恋爱,你情我愿。”
步名书听得一头雾水,深深蹙起了眉头:“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
“爹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吗?”步天音用火钳子拨了下盆里的炭火,说道:“爹是觉得他的身份特殊,怕招惹麻烦吗?”
心思被她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戳穿,步名书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他终究是心疼自己的女儿,频频蹙眉,却没有办法反驳她的话。
步名书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如果抛开他的身份,爹也很欣赏他那个人。银月也不是个小国了,他才十七岁,便能受到全天下百姓的拥护和爱戴,这世上有几人能够办得到?”他顿了顿,摇头道:“只是你的身份特殊,他的身份也特殊,你们两个若走在一起,恐怕会很不容易。”
“就像当初的爹和娘吗?”步天音忽然问道。
她觉得她父亲这边,比四叔那边似乎还要好说话一些,四叔不待见云长歌,是真的很不待见,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只觉得他在面对云长歌的时候,总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而她父亲就不一样了,他能够明确的说出是欣赏云长歌的,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想他们以后会有很多麻烦。
所以她问他,就像当初的他们吗?
想起那段遥远的记忆,仿佛还是历历在目。
怎么会不像呢?就是因为当初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失去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才走到一起,最后却仍然以生离死别收尾,所以他才不愿意她重走他的旧路。
那样的感觉,真的是撕心裂肺。
步名书的沉默,意味着默认,步天音盯着火盆里偶尔会亮起的橙色星火,又问道:“如果让爹重新选择一次,你还会不顾一切的跟娘在一起吗?”
“会!”步名书回答的毫不犹豫,语气斩钉截铁。
“这就对了。”步天音叹了口气,“轰轰烈烈爱一场总好过就此错过自己的爱人。”
“我知道爹和四叔都是为我好,你们希望我嫁个老实的好人,对我一心一意的好,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但是爹你想过没有,有的时候你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可有些人就是看不惯你平淡,想法设法的要害你。步家如今已经这样了,东皇的掣肘日复一日严重,不管我是不是跟云长歌在一起,步家以后的路都不好走。我跟他只是儿女情长,无关其他。爹和四叔不要混淆,我们的感情很纯粹,却并不脆弱。我知道将来可能这段感情会如履薄冰,但我会尽量走得小心翼翼。爹深爱娘,一定明白我此时的心境。你想想,如果当年四叔没有选择帮你们,你会不会恨?”
恨么?自然是恨的。
为什么不恨?
就像她说的那样,轰轰烈烈的爱一场总好过就此错过自己的爱人。
洛樱,我们的女儿看起来坚强又聪慧,所以即使这段感情坎坷艰辛,她也会比我们在一起时容易多了是吗?
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不会阻拦他们在一起。
你是那么的疼爱我们的女儿。
你是那么的读得懂人的心思。
你看,我们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女儿,连这条路都跟我们的选择一模一样。
为了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畏其他。
步名书沉默的想着,心里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其实云长歌那个孩子真的不错,抛开身份这一层,他哪里不像个乘龙快婿?
步天音看他渐渐转变的神情便知道他已经放下心里对云长歌身份的芥蒂,扑到他身上,搂着他脖子用力亲了他一口:“谢谢爹地成全!”
步名书汗颜。
步天音已经欢快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喊:“云长歌,即日起我步天音把你扶正了!”
众: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