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海回海丰的第二天收到了王蓉的短信,短短的两个字:完了。
他知道是出事故了,打王蓉的电话,王蓉没接。住了好长时间,王蓉才回了电话,声音低低的,说,我们的事儿我妈知道了。
赵德海一听感觉头突然就大得没边了,他努力打起精神,问,怎么知道了啊?
王蓉说,她发现我怀孕了。
赵德海心说,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他仰头长叹几声,埋怨她,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她怎么发现的啊。
王蓉说,洗澡的时候,我让她给我找浴巾。她发现我出怀了。
赵德海问,你爸知道了没?
王蓉说,我妈没敢让他知道。但是,我估计我妈是给我爸做工作了,现在我爸派了我表弟一步不离地跟着我。哎,哪怕我上厕所,都跟在外面等着我。
赵德海问,你说是我干的吗?
王蓉说,没说,但是我估计我妈是猜到了。她问我,是赵德海干的吧?然后,没等我回答,人就走了。他们真是神,怎么就猜到了呢?
赵德海说,人老成精啊。她没说孩子怎么办?
王蓉说,我****我打掉。你说,怎么办啊?
赵德海说,那就打掉吧,要孩子等以后,咱挣钱了再说。
王蓉说,赵德海,我怎么觉得你无情无义的,孩子是你的啊,怎么你跟他阶级敌人似地。
赵德海说,蓉蓉,主要咱还没做好要孩子的准备。等等啊,等外贸形势好一点儿,咱挣了钱,买了房子,再要孩子,好吗?
王蓉叹了口气,说,现在想要也要不成了。以后再说吧,我都不知道那一天我能回去呢。哎。
赵德海说,只要你爸做着我的单子,我就有办法,你给我好生看着啊,别让他偷工减料。
王蓉说,这个你放心,我看他不会那么做了。好了,先不说了啊,我爸来了。
赵德海知道事情虽然败露,但是还不是太糟糕,意想不到的是,她妈妈还替他把孩子给做掉了,真是意外的收获。
这些天,事情不多。闲下来的时候,赵德海想的比较多。特别是自己和王蓉的将来,他做了很多种设想。他隐隐地觉得,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两人结婚,否则在一起的舆论压力太大了。不说别人,单是她父母那一方,就是个不可逾越的鸿沟。
还有王蓉。人的位置一边,思想也跟着变。比方一开始,她憧憬着成为自己的情人,那时候想的都是成为情人后的浪漫和温馨,绝不会想到其中的艰难,而当成为情人后,女人的心态相应就变了,曾经的善解人意变成了挑剔和执拗,原先轻易就可以满足变得贪多无厌。赵德海能感觉到,王蓉的心里是希望自己跟齐小言离婚,跟她结婚的。但是她不说,她暗示。比方想要孩子,想见他的家人,得到他们家人的承认,等等。
这些其实都说明她的心态在变,变得跟那些世俗女人一样。想到这里,赵德海就感觉到心口堵得慌。认识她的时候,感觉她是很独特的一个,大气天成,没想到其实骨子里,她也是个世俗的女人,那些都是表面的东西。
赵德海是个喜新不厌旧的人。他爱王蓉,但是不想伤害齐小言,因此当王蓉不经意间表示出想得到进一步承认的时候,他就觉得非常有压力。现在她背留在了家里,反而给了他时间和空间,好好处理一下两人的事儿。
隔了几天,他又坐上了去青州的车。一是想去看看王蓉,二是想看一下王家人对自己的态度,三呢,也不放心笤帚的质量。
到了后,他打电话给王蓉,说自己到青州了,能否开车接一下。从青州到工厂还有一百多里地,公交车一天两趟,第一趟早早就发了,第二趟太晚。
王蓉听说他来了,非常高兴,说等会儿她表弟开车来接他,她不能出去了。
赵德海问,怎么了?来接我都不行了?我是去看货呢。
王蓉说,不是,我昨天刚做了手术,在家躺着呢。
赵德海这才想起来,王蓉前天发短信告诉自己,说第二天要去做流产手术了。不去不行了。
想到王蓉做手术的时候,面对的是她妈妈幽怨的目光,和她父亲冷冷的眼神,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人家。就问,没事儿吧?想吃什么,我给你捎点。
王蓉说,没事儿。我妈在这儿呢,我这就让我表弟去接你。
赵德海想到既然是做手术,那她父亲弄不好知道这事儿了,自己去是不是会很麻烦啊。想到他王厂长上次看到他们接吻时拿着铁锨的凶狠样,赵德海心里兀自颤抖个不停。想了想,他赶紧拿起手机给王蓉发短信,先别让你表弟来。你爸爸知道了没有啊?
王蓉回说,应该在猜,但是不明确知道。我妈说不让他知道。他知道就翻天了。哼,这亏有这个订单呢。我妈怕我爸知道了,这个单子就不做了,那工厂就更危险了。
赵德海回说,阿姨真伟大。
王蓉说,行了,别担心了。我爸刚来过呢,没事儿。
赵德海这才放心,出去等她表弟的车。
到了工厂,赵德海先去车间看了看,不错,这次真的一点儿本国高粱苗没用,扎的笤帚质量也很过关。
然后他跑去他怀疑那个盛着高粱苗的仓库看了看,里面竟然空了,只在角落里,有一小把苗子,他去看了看。果然不错,是国产苗子。他正怀疑间,一个老工人走了进来,他认得赵德海,跟他打招呼,赵经理啊,到这儿看什么?
赵德海问,这里面的苗子呢?
老工人朝后面指了指,说,卖了。卖给一家扎笤帚的了。老板说这些苗子不能用了,再用买卖就不用做了,就都卖了。
赵德海长出了一口气,说卖了好。
老工人也说,卖了好,做生意就得讲诚信,糊弄人的生意是不长久的。
赵德海跟老工人聊了几句,就返回前面的办公室。办公室没人。刚刚来的时候,他就发现里面没人,以为王厂长在车间呢。现在看来,应该是出去了。
他就推开了办公室旁边的门。这是厂长一家住的地方。
王蓉在床上躺着,她妈妈正在给她倒水。看见他进来,王蓉笑了笑,说,来了。
赵德海心说你怎么这样啊,守着老人起码得装装啊。王蓉的妈妈,平常一个很热情的一个人,看到他进来,头都没有抬一下。赵德海叫了一声阿姨,王蓉的妈妈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极小,像是跟眼前的暖瓶说话似地,弄得赵德海很是尴尬。
倒上水,王蓉的妈妈就出去了。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赵德海看到她眼皮浮肿通红,想必是哭过。
王蓉看着赵德海说,别生我妈的气,她这几天遭老罪了。
赵德海说,我知道。
看看没人,赵德海过去抱着王蓉亲了亲。王蓉说,我要在家多住些日子,我爹也上医院了,他们岁数都大了,我不能再那么任性了。
赵德海一惊,问,老厂长怎么了?
王蓉说,血压高。听妈妈说,这一段时间老是发晕,今天去医院检查去了。估计呆会儿就回来了。
赵德海说,喔,好。
王蓉看着赵德海说,我妈不让我回去了,昨天晚上,哭了半宿。唉,其实,我们这么做,确实是没有考虑他们的感受。
赵德海说,王蓉,我怎么感觉这几天你变了呢?
王蓉苦笑了笑,说,其实,不是才变的。我在海丰就想,我们能有将来吗?我们什么都没有,我的身份,说出去能让人骂死。感情是感情,现实是现实,跟着感觉走,那是忽悠死人不偿命。想了三年,我也没想清楚,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回家了,看看父母,我觉得那三年太自私。我只想着自己,没有替父母考虑,所以,下一步怎么办,我要好好想想。
这几句话,冷静客观,同几天前的王蓉截然不同,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地。
赵德海看着王蓉,问她,你想怎么做?
王蓉看着赵德海,眼泪又流了出来,说,我不知道。我不想离开你,可是,你说,我们老是那个样子,能过一辈子吗?我躲着任何人,不敢跟任何人说我在海丰,也不敢说我在干什么。我跟你在一起就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感觉那么孤独,想想自己躲着父母,躲着朋友,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我看着那个房子,就觉得跟牢房差不多,几乎天天如此,真的是累极了。因此我想要个孩子,他能让我不那么孤独,让我看到希望。可惜,呜呜……
王蓉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赵德海说,蓉蓉你别哭啊,让你老爸看到,我麻烦大了。
王蓉哭了几声,忍住了。说,咱都想想吧。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再惹父母生气了。
赵德海叹口气,说,我也是。
这时候,他们听到有辆汽车进了院子,有人从车上下来,进了办公室。爸爸回来了,王蓉说。
赵德海抱了抱她,王蓉说,去看看吧。
赵德海说好,亲了亲她凉凉的嘴唇,他就起身,去了办公室。
王厂长很比较客气,寒暄了几句,问他,赵经理,你去车间看了吗?
赵德海说,看了,这次质量真不错。
王厂长哈哈一笑,说,可以了?好,这样就好。我把那些国产苗子都卖了,这次我是一点假都没有,你尽管放心。
赵德海说,好,这我就放心了。
因为王蓉不能下床,王蓉的妈妈也忙,中午饭他就和老厂长到饭店吃的。吃完后,他就让司机直接把自己送到了汽车站。
在汽车站,他给王蓉发了个短信,蓉蓉,我走了,你好好养身体。
李小小还真是遇到了合适的男人。王伟走后,李小小在家里趴了三天,这三天那儿也不去,天天上网聊天,看电视。有个男的加了她好友后,看到她上网就找她,天南北说了一大通,李小小正想找个人瞎吹呢,就跟他对着说。第四天,男人说,咱见个面吧。
李小小说,见面就见面,吓唬谁呢。
男人问,那就见一个?
李小小说,见一个。
在网上聊天的时候,李小小是全能冠军,胡吹海扯,明星丑闻,国家大事,什么屁都能放出来,真要来真的,她就成了软蛋了。
这事儿她本来不想让齐小言知道的,她化妆完毕,披挂利索后,却突然胆怯。就像一个光鲜的皮球,突然让人踹了一脚,这一脚还稳准狠,一脚把这个皮球的气儿给踢飞了。
没了底气的李小小想了想,只好打电话给齐小言,让她陪着自己赴约。齐小言听了大惊,说,哪有你这样的小小,网友见面不好带人去的。
李小小说,齐姐,您就帮帮忙吧,这个又不是法律规定,什么不好带人啊。
齐小言知道李小小只要找了她,她就推不掉的。只好答应了她。
按照说好的,齐小言先来到李小小家,看看她的装扮。李小小这次不知道把哪根筋扭了,把自己浓妆艳抹,搞得跟个鸡差不多。齐小言说小小,你这是去见嫖客啊?
李小小说,齐姐,我怎么这么紧张呢,我都觉得自己这么贱。
齐小言说,那就说明你挺重视这次见面的。那更不能弄成这样了,快洗了去,化个淡妆就行。
李小小照着镜子左看右看,很是不舍,说,我觉得挺好的啊,我这是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呢。
齐小言说,那好,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李小小狠了狠心,只好把脸上的妆容洗掉,然后简单化了个淡妆。齐小言说,这多好,清新,简单。你皮肤本来就好,化什么浓妆啊。
李小小问道,真的好吗?
齐小言说,当然,我骗过你吗?
两人就下楼。齐小言问李小小,我可听说网友见面都要有一夜情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小小看着大大咧咧的,对男女之事很传统,说,要上床也不可能这么快。如果看好了,我也得考验他一段时间。
齐小言笑说,妈啊,你以为这是恋爱呢。
李小小说,反正我不是来找一夜情的。
两人到了约会的饭店,按照事先约好的,李小小手拿一本杂志,跟七十年代的女青年似地,进了饭店,找了个桌位坐下。
齐小言让李小小先把书藏起来,说先看看那人再说,如果长得太尴尬,就溜之大吉得了。李小小想想也是,就把放在桌子上的书收了起来。
等了好久,小店的桌子几乎都满了,也没有看到拿着杂志的人进来。齐小言看看手机,时间已经过了。就说,我看这个人不行,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第一次约会呢,害你忙活了半天,我看咱要点饭吃,吃完就走得了。
李小小说,不应该啊,说得好好的。
齐小言把饭店里的客人都看了一遍,看到在她们斜对面有个单身的男子,也在用目光四下看,就对李小小说,弄不好是他吧?
李小小说,不对啊,说好了,拿本书的。
齐小言说,你以为就咱想先把自己隐蔽起来啊,弄不好人家也是个老狐狸,想先看看咱呢。
李小小说,约会还这么多麻烦啊,斗智斗勇的。
齐小言说,咱先看看,谁有可能是跟你来约会的,咱再下手。
两人就从头捱着看,最后断定斜对面这个男人就是今晚来约会的,就一五一十地打量起来。
人偏胖,头发浓密,个头一般,相貌也是大众化的,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此人的眼神很尖锐。齐小言看到他的眼神扫过自己的脸,脸上都有发疼的感觉。
李小小小声说,我怎么感觉不像个好人啊。
齐小言也有这种感觉,说,这个感觉挺阴的。
李小小紧张地问,怎么办?齐姐,要不咱撤?
齐小言说,怕什么,咱两个人,你亮出暗号来。
李小小抖着手,把杂志从屁股底下抽出来,放在桌子上。
那男子一愣,看了看两人。也许他是惊讶,自己约了一个人,怎么还买一送你呢。不过他还是起身走了过来,在他们眼前坐下,也从衣袖里,掏出一本杂志。
李小小看着杂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笑了起来。好在她赶紧捂住嘴,对那男子说,老K,你真有招。
听到李小小叫他的网名,老K放松了下来,说,怨妇你好。
齐小言最近没上QQ,不知道李小小叫了这么个性的名字,听到老K这么叫她,真是感到惊愕。就问她,你怎么叫怨妇啊,这不是招蜂引蝶的意思吗?
老K说,没那么严重啊,怨妇不一定非得是情感上的怨妇啊。领导不理解,同事排挤,婆婆找刺,种种原因的,都能造就怨妇,所以,主要是别人不要想歪了。这是个心态问题。
齐小言没想到老K谈吐如此厉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老K问,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齐小言说,您得先告诉我们,您怎么称呼啊,别弄拼音字母糊弄我们。
老K款款一笑说,敝姓陈,五中老师。
齐小言一听张大了嘴巴,因为她中学就是在五中上的,她不大相信,问,您真的是五中老师?
陈老师说,当然。老师又不是个什么有权势的职业,何必冒充?
齐小言问,那您认识高安老师吗?
陈老师说,当然,五中的标志,教了二十多年语文,年年第一。去年退了。
喔。齐小言一听说的对啊。笑了笑说,怪不得说话一套一套的,原来是个老师啊。
陈老师微微一笑说,怎么了,老师就不能上网聊天了?
李小小听说是个老师,竟然有在课堂上的感觉,不由得局促起来,说,哎,怎么是个老师啊。
陈老师说,我觉得你们对老师有偏见。老师就不能见网友了,就不能上网聊天了吗?老师也是个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玩的权利,别那么歧视老师啊。
李小小说,哎,我这人从小养成养成个毛病,就是怕老师。我看见阎王爷都不一定害怕呢,就是怕老师,没治了。你说我这个网友会的,竟然……
是个比阎王爷都可怕的家伙,哈哈哈。陈老师说完大笑起来。
李小小说,还不止这一样呢,您还偏偏姓陈,陈老师啊,您跟陈市长也是兄弟吗?
陈老师说,毛主席老人家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可惜,我想认这个兄弟,人家不一定认我。
李小小出了一口气,说,这就好。这就好。
陈老师很奇怪,问她,怎么了?怨妇,你跟陈市长还有什么干系?
李小小说,屁干系。我只是问问。
陈老师说,那就好。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陈,喔,这个刚才说了,名一。男,三十四岁,无子女,离异,呵呵,就这些。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齐小言刚要说什么,陈老师又开口了,说,再补充一点啊,学历是大本,山师大中文系毕业,现在海丰第五中学任教,教的是语文。呵呵。
齐小言怕他再上来话,赶紧举手。陈老师说,这位同学请发言。
齐小言说,陈老师,我怎么感觉您像是相亲啊。
陈老师严肃起来说,也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是相亲的前奏,呵呵。
齐小言惊愕地看着这位老师,心说,这倒真是个办法啊。
李小小不那么局促了,她说,有意思,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相过亲呢。呵呵,陈老师,您怎么离婚了呢?
这也是齐小言非常想知道的。虽然这属于个人隐私范畴,可是中国人的伟大遗传之一就是喜欢打听隐私,齐小言也不例外。
陈老师叹口气,说,怨妇,其实我的经历跟你非常相像。唯一不同的是,我老婆出国后,再没回来,在那边找了个外国人,一起过日子了。
齐小言有点不大相信,真的能这么巧?何况当老师的应该不用老婆出去打黑工吧?
看着齐小言疑惑的眼神,陈老师说,我老婆叫林欣,是中医院的医生,会下气针的。当年在中医院也算一把好手,很多人都认识的,我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后来,跟院长闹了矛盾,自己找关系调到了市立医院,后来……,简单点儿说,出了个小的医疗事故,这个事儿都上报了,哎,后来,没办法,她就出国了,正规渠道,通过那边的一个私人医院,办的手续,打算挣几年钱就回来,自己开个诊所什么的,没想到,哎,人家在那边跟老外有了孩子。哎。
本来侃侃而谈的陈老师说到这儿,好像触到了伤心事,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齐小言隐隐记得好像市立医院曾经出了个医疗事故,一个女医生下气针的时候,把针捅到了人家的心脏里。在看陈老师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就有几分相信了。
听说陈老师老婆也是去了国外另寻新欢了,有着同样经历的李小小感觉那距离一下就拉近了。她问,陈老师,您老婆出去从来没回来吗?
陈老师说,没有。哎,女人的心,天上的云。哎,不对,我这是指着出国的女人啊。
李小小说,不对,还有出国的男人。
陈老师一怔,马上跟着说,对,对,还有出国的男人。说完,他又加上了一句,当然并不是所有出国的女人和男人。
酒菜上来了,陈老师给齐小言和李小小都倒上酒,自己斟满一杯说,我老K上网多年,见网友十一个了,今天终于找到知音了,各位,为了我们的友谊,和友谊之后的发展之路,干杯。
李小小纠正说,老K,你说错了,我们还不是知音,顶多是同病相怜。
陈老师,说,对怨妇同志说的对,为了同病相怜,喝了这杯。
齐小言说,好,干杯。
应该说,双方是在平等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了多方面的交流。陈老师终究是老师,没有纠缠,吃完饭后,留下了电话号码,并要了李小小的号码,就撤离了。
齐小言看得出来,这个见了十一个网友的陈老师对李小小一往情深。
出了饭店,李小小意犹未尽的样子,说,这个老K,就不能请咱去K歌。
齐小言说,我看不是想K歌,是想K这个人吧。
李小小说,齐姐,我现在有权利谈恋爱了啊。王伟不要我了,您说,我这样过分吗?
齐小言说,不过分。当然不过分了,再不找男人,就不正常了呢。
李小小问,齐姐,您说,这个老K怎么样啊?
齐小言说,感觉还行,具体的,得你自己看着了。
李小小说,可惜他是个老师。不过只要我叫他老K,我就没有心里障碍了。以后,我就叫他老K了。
齐小言说,我看行。
7 理
张刚打电话请齐小言喝茶。齐小言正忙着出货,就说,等几天吧,等我把货出了再说。
过了几天,张刚的电话又打来了,问,忙完了没有,我有正事儿找你呢。
齐小言说,还没呢,我正想下工厂呢。其实她没什么事儿,下工厂是顾晓墨的工作,顾晓墨是个非常认真的跟单,她去不去都是一个样。
张刚非常不高兴了,说,我好歹是一个朋友吧,你用这种对付无赖的招数对待我,你觉得合适吗?
齐小言呵呵笑了,说,哪有啊。张总,您真是太欺负人了。好吧,我不下工厂了,下午两点,还是那个茶楼,可以吧?
张刚说,早这样多好,行了,不多说了,下午见。
下午齐小言没事儿,吃了午饭,到仓库溜达了一圈,找了块样品布,看看时间差不多,就来到了茶楼。在外面,她看到张刚的车已经停在下面了,就走了进去。
茶楼小姐说,齐姐,张总在二楼,对着楼梯那个房间。
齐小言说,好,谢谢。就上去了。
张刚坐在那儿,已经开始喝上了。齐小言看他一本正经地在品着茶,就笑了,说呵呵,不错啊,这就喝上了。
奉茶的小姐看她进来,给她洗了杯子,齐小言让小姐下去,她自己来就行,小姐就下去了。
喝了几口茶,她问张刚,张总,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儿啊?
张刚好像还是不高兴,说,这话儿问的没事就不能一起喝个茶吗?
齐小言戏谑说,我没问题,张总可是大忙人,能有闲情请我喝茶可真是不容易。
张刚说,算了吧,就是这样我都请不来呢。
齐小言给他倒了杯茶,说,无论喝茶还是干什么都要看缘分,有了心情和时间,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喜欢主观而为,那样对谁都不好。
张刚说,我弄不懂你那些破理论,你就说,为什么这段时间这么恨我,我那里让你不满意了。
齐小言惊讶地看了看张刚,说,张总我看您是误会了,我没有觉得你那里对我不好了,真的。
张刚说,就咱两人,你就别叫什么张总了,在北京的时候怎么叫我的?
齐小言脸红了红,说,叫你刚刚。
张刚说,就咱俩个人的时候,这么叫不行吗?
齐小言正色说,不行。
这次轮到张刚惊讶了,问,为什么?
齐小言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顺势而为。任何事儿,条件到了,就可以为。比方我们在北京的那段时间,那些事儿,是在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心情下发生的。我不后悔,我庆幸有那么一段难忘的经历。但是,那是生活的特殊状态,不是常态。如果想把那种状态当成生活的常态,我们的生活就乱了。就像下雨天一样,偶尔下雨,感觉挺好,但是天天下雨就让人烦了。
张刚说,我不烦,我喜欢天天下雨。
齐小言笑了笑说,即便你不烦,你喜欢下雨,可是很多人不喜欢,比方田凌,比方她的父母,甚至您的父母朋友。这样生活就乱套了。
张刚沮丧地说,偶尔乱乱也不行吗?
齐小言说,其实一人一个生活态度,有多少女孩等你呢,可以天天乱啊,我这人比较……刻板,呵呵,您想乱,可以找她们啊。
张刚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抱着她,别人我不想找,就想找你。
齐小言抬起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如果找情人就想着上床,这个情人也就没有意思了。张刚,其实我们适合做红颜知己,不适合做情人。
张刚盯着她的眼,问,为什么?
齐小言说,因为做情人,需要热情,需要飞蛾扑火的勇气,我没有。我这人,冷静的时候比较多,偶尔才会疯狂。男人是不会要我这样的情人的。
张刚说,胡扯,我感觉天天想你,都快想疯了。
齐小言说,回去坐着说。
张刚回到对面坐下。小言说,别那样张刚,其实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有很多方式。性,当然是最重要的一方面,还有美貌,有举止,等等。有句话,你应该知道,距离等于美。如果能常在一起,情人就同妻子没有什么两样了。我以为的情人,之间是要有一定距离的,可以偶尔在一起。老了,也可以在一起说说话的那种,不是只想着做爱。这样即便有朝一日不是情人了,还是不错的朋友。所以,还是那句话,我是个不合格的情人,也许我只适合做你的红颜知己。
还有张刚,我觉得既然有了婚姻,就应该重视自己的那一半。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原则,我觉得偶尔的婚外情可以接受,但是,如果婚外情对婚姻有冲击,那这婚外情就应该消失。所以,你应该厚待田凌。如果,我以后有了丈夫,我们就只能是好朋友了,我们都曾经是对方生命历程的一部分,这就够了。
张刚问,你和你丈夫,现在还不好?
齐小言苦笑了笑,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说,好不好得看缘分。
张刚说,我觉得我们缘分长着呢。
齐小言笑了笑说,但愿吧。
张刚叹了口气,说,那我今天来的事儿,也没戏了,估计我都没必要跟你说了。
齐小言问,对了,你还没说,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张刚说,我这个事儿,对别人是个致命的诱惑,但是对你,可能就没什么了,不说也罢。
齐小言喝了一口茶,说,闲着也是闲着,说说听听。
张刚说,是这样。我想找个秘书,哎,我做梦都想让你来呢,工资随便你要。你能来吗?
齐小言对他款款一笑,说,你觉得我能去吗?
张刚颓唐地说,我觉得够呛。
齐小言呵呵笑了,说,我真的不能去,外贸的工作虽然累,是个出大力的活儿,但是我已经习惯了。我更习惯你偶尔请我喝茶,而不是天天看到你,也更不想让你天天看到我,那么高密度的见面,是会让人窒息的。
张刚说,那可以让我吻吻吗?
齐小言说,当然可以。
张刚走过去,齐小言也站了起来,两人抱在一起,亲吻着。
张刚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去开个房间,好吗?
齐小言推开他,说,不行。
张刚刚要说什么,齐小言的手机响了。是顾晓墨。
顾晓墨说,齐姐,您忙吗?
齐小言说,不忙,什么事儿?
顾晓墨说,高经理这边号标不够了,今天不发过来,就耽误他们明天的工序了。
齐小言看了看手机,说,我这就上仓库,给他们发。
放下电话,齐小言问,张总,能帮我上仓库趟吗?
张刚恹恹地说,好吧,工作要紧。
孩子在学校突然呕吐还腹泻,婆婆打电话,让齐小言赶紧过去。齐小言正好在工厂验货,回去也得三个小时的车程,就打电话给赵德海,赵德海说,好,我这就回去。
齐小言验完货,赶紧往后赶。其中收到赵德海的电话,说,放心吧,孩子没事儿,就是病毒性感冒,没什么大问题。
齐小言心这才放下了些。等她赶到医院,天就黑了。病房里就儿子和老公。儿子在坐着打吊瓶,赵德海坐在一边,陪儿子说话。
看到齐小言,儿子喊了声,妈妈,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齐小言说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许掉泪。
儿子抬起泪汪汪的双眼,说,妈妈,刚才打吊瓶的时候,阿姨用针扎我,我就掉了两个眼泪。
儿子的话把齐小言逗笑了。
齐小言笑,乖乖,儿子真勇敢,哈哈,打吊瓶就掉两个眼泪,哈哈哈。
赵德海问她,吃饭了吗?
齐小言这才觉得肚子快饿没了。因为工厂装箱的时候,出现了差错,她们监督工厂全部拆箱重新点数,下午五点以前还要送码头,中午饭就边干活,边吃了几个包子。齐小言知道下边的这些包子铺用的都是什么材料,因此,只吃了一个,喝了两大杯水。下午太紧张,加上担心孩子的病,竟然没觉得饿。
现在不但觉得肚子饿了,两条腿也发软,走路都费劲了。
赵德海说,我在这看着孩子,你去找地方吃饭吧。
齐小言说,没事儿,我先喝口水。住会儿你下去吃饭,给我捎个包子……,不,不要包子,你看着给捎点儿吧。
赵德海说,我倒不饿,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吃完饭,今天一个工厂来送样品,我陪着人家吃的,吃得挺饱。
齐小言说,喔,那就等等。我也歇一歇。
儿子却说话了,爸爸,您陪着妈妈吃饭去,你是男人啊。
这话都吓了齐小言一跳,她问儿子,男人就得陪我去吃饭吗?
儿子说,恩,男同学要关心爱护女同学,这是我们老师说的。
赵德海笑了,说,可是我和你妈妈,不是同学啊。
儿子想了想,没想出应对的话来,有些恼,喊,不是同学我妈就不是女人了?你就不是男人了吗?是男人就得关心女人,我们老师说的。
儿子的话这下惹笑了齐小言和赵德海,赵德海边笑边摸着儿子的脑袋,说,你老师真的这么说的?
儿子有些不好意思,说,差不多。
齐小言笑得都流出了眼泪。
赵德海问儿子,那,男人,我问你,我和你妈去吃饭,你自己能行吗?
儿子用那只没打吊瓶的手,摸了摸小肚子,说,行。
齐小言奇怪,问他,你摸肚子干什么,疼吗?
儿子说,不疼。我就摸下试试有没有尿。没有,你们走吧。
赵德海朝儿子竖起大拇指,说,好,这才是个男人,我们真走了。
儿子说,好。
齐小言说,瞎说什么呢,等儿子打完吊瓶,一起去吃。
赵德海说,打完吊瓶得十一点多。咱先去吃吧。
齐小言说,你真舍得他自己在这儿?
赵德海说,没事,这么大的人了,再说,咱一会儿就吃完了。
邻床的一个中年妇女说,没事儿,我给你们看着,抓紧时间吃,吃了赶紧回来就行。
齐小言问儿子,儿子,你自己行吗?
儿子说,没事,我这又不是第一次住院。
儿子的话把大家都惹笑了,齐小言对那大姐说,大姐,那就麻烦您,给照看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就回来。
妇女说,他这么乖,没事儿的。
齐小言和赵德海走出医院,找到一家比较干净的小饭店,齐小言坐下,赵德海去点了几个菜,要了饺子。齐小言饿狠了,吃相不雅,狼吞虎咽的。赵德海说,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
齐小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真饿了。早上就喝了一包奶,中午吃了一个包子。
赵德海说,服装真是个要命的活儿。最近单子多吗?
齐小言说,单子还可以。不过。我看人民币就要升值了,估计是个影响。
赵德海说,是。外贸出口越来越难做了。
边说话,赵德海边用筷子给齐小言剔鱼刺。原先他们下饭店,这是赵德海的基本功。在家里怕妈妈说他矫情,赵德海不敢。现在多少年两人都没一起到饭店吃饭了,齐小言也多少年没吃他剔刺的鱼了。
齐小言一开始吃得挺自然,赵德海把鱼剔完刺,夹到她眼前,她就挑着吃,跟以前一样。吃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不吃了。
赵德海弄好后,放到她眼前的碟子里,她把碟子端起,放到赵德海眼前。赵德海一开始纳闷,后来想想,就叹气。还是把那碟子放到齐小言面前。齐小言看着眼前的鱼,眼圈一红,眼泪就一串一串地掉下来。
赵德海看看情况不好,赶紧把碟子换了,从桌子上拿起一张餐巾纸给她。齐小言擦了擦眼泪,草草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坐在一边发呆。
赵德海也吃了点儿,然后盛了点儿,拿给儿子,两人就出了饭店,朝医院走。
走着,齐小言说,赵德海,其实我了解你,我看咱把离婚办了吧。以后,个人过个人日子,总比这么吊吊着好。我该找人找人,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赵德海不说话。齐小言问他,怎么了?想什么去了?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赵德海说,等孩子好了再说吧。
到了医院,儿子的吊瓶还没打完。
赵德海让齐小言回家,两人都在医院没用,白白浪费一个人的时间。
齐小言说她得在这儿陪儿子,让赵德海回去。赵德海不回,两人就只好都在眼前看着儿子。因为累,齐小言早早就蜷缩在床头睡着了。儿子打完吊瓶,吃了点儿饭,赵德海把齐小言叫醒,让她正儿八经搂着儿子睡。齐小言让他回去,反正在这儿也没用了。赵德海说怎么凑合凑合吧,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明天还得回来。
齐小言说,明天我在这儿吧,我事儿不多了。
赵德海说,不用,你别在这儿再传染上什么病。要不你还是打个车回家吧。
齐小言想了想,说,好,那我回去了,要不你没地方睡。
赵德海说,回吧。打个车啊,这么晚了。
齐小言朝外走,赵德海不放心,跟着出来,在门口等车。齐小言说,你回去吧,儿子在里面等着。
赵德海说,没事儿,我帮你拦个车。
一会儿有出租车闪着灯靠了过来,齐小言上了车,赵德海跟司机说等到了地方,车要靠在小区正门上,别停在边上的树影里。司机笑着说,知道了,放心大哥。
齐小言看着赵德海憔悴的脸庞,心里紧了一下。
赵德海接到王蓉的电话,说她再有半个小时就到海丰了,问他在家里没。赵德海正在医院照顾儿子,赶紧打电话让齐小言过来。齐小言来了后,他就打车朝租的房子赶。
当他到了,王蓉的车就停在楼下了。赵德海看到亭亭玉立的王蓉,心情复杂,没等说什么,从车里又下来一人。是王蓉的妈妈。
赵德海的心凉了半截子。他走上前,喊了声,阿姨好。
王蓉的妈妈应了一声,声音生硬地说,赵经理,王蓉的父亲身体不好,她得回去照料工厂。她是来拿东西的。
赵德海狼狈的答应一声。他知道此时王蓉的妈妈不知道有多恨他呢。他感觉自己在她的目光下,像是扒光了衣服似地,接受她的审查。
王蓉说,走,帮我收拾东西。
赵德海如遇大赦,随着王蓉上了楼。他以为她妈妈也能上来呢,结果没有。
进了房间,王蓉就紧紧地抱着了他。赵德海又一次闻到了青春的生命的芬芳,不由得抱着她倒在了床上。
激情完毕。王蓉吸允着他的皮肤,眼泪流了出来。赵德海让自己笑了笑。说,别这样,又不是再见不到了。
王蓉泪眼婆娑地打量着这个房子。看着窗子她亲手剪出的娃娃体的字:祝您生日快乐。那是赵德海生日那天,她买来红纸剪出的字儿,看着墙上那天在海边两人一起画的素描。想着三年的一幕一幕,她哭得快成了个泪人儿。
赵德海也知道她这一去,两人再不可能有三年前的那段时光了。心里也是非常悲伤。
王蓉突然说,真想见你老婆一面。
赵德海一愣,问,见她干什么?
王蓉说,这些日子,妈妈说我,我自己也想了很多,这三年,你老婆肯定非常痛苦,不定怎么骂我呢。可是,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呢?
赵德海没法插话,只能听着她说。
王蓉说,如果我有机会遇到她,我一定朝她陪罪。
赵德海想把话题引开,就说,别说这些了,你回去有什么打算?
王蓉擦了擦眼泪,说,我还是想做工贸一体。等秋季广交会,我想去买个摊位,多找几个客户,对了,如果你没有摊位,去给我当翻译如何?
赵德海说,太好了。到时候,我也可以把我这边的样品摆上。不过,你们的客户还是你们的,来往文件我给你免费翻译。
王蓉眼里燃起了希望,那样我就可以把工厂做大了,做得规范了,像东北那些国营大厂,挣的钱多了,我就可以到国外参加交易会,我可以直接跟零售商做,那我的利润不就更大了?
赵德海说,呵呵,想的挺远。
王蓉说,跟你三年,还能白跟了吗?
这时候,王蓉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是妈妈的。刚要接,妈妈挂了。她苦笑了笑,说,妈妈催我了。
她起来收拾东西,边收拾,触景生情,眼泪又哗哗地流下来。
收拾完毕,两人又抱了会儿。王蓉说,这三年,我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你别恨我。
赵德海紧紧抱着她,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王蓉看着他的眼,说不许哭,你要好好做生意,我的工厂,还指望着你呢。
赵德海看着王蓉干净的犹如清澈的湖水一样的眼睛,说,你放心,以后我所有的笤帚单子,都是你的。
王蓉的脸贴上他的脸,两人鼻涕眼泪地吻在一起。王蓉的手机又响了。王蓉权当没听见,两只胳膊蛇一样越来越紧地抱着赵德海。直到手机不响了,王蓉凄凉地说,没想到,转了一个圈又回去了,如果有下一辈子,我一定给你当老婆。
说完,她松开了赵德海,去卫生间冲了一把脸,拎起自己的大提包,就走了出去。赵德海怕她妈妈看出来,就没洗脸,只是拿毛巾擦了擦,扛起她的铺盖,跟着走了下来。
放好东西。赵德海对王蓉妈妈说,阿姨,吃了饭再走吧。
王蓉妈妈看都没看他,说,不了。您忙吧,赵经理。
王蓉朝他凄然一笑,说,我走了,德海哥。
听王蓉这么叫,她妈妈的脸猛地就扭了过去,看着她。王蓉不管,目光越过妈妈,固执地看着赵德海。赵德海噙着泪,点了点头。王蓉朝他微微地笑了笑。那微微裂开的嘴角,像是把赵德海的心突然给划了一下,他感觉心脏猛然疼了一下,那疼幽怨苍凉,似乎从远古传过来。
他的眼泪也许流了出来,也许没有,他木然地朝王蓉点了点头。
王蓉就启动了车,猛地加大油门,蹿了出去。
赵德海看着那辆陪伴了自己三年的黑色别克慢慢地地融入车流,他能感觉到,那车也是边流泪边跑的。
回到医院,看到齐小言正在给儿子扒鸡蛋,边扒边打瞌睡。赵德海说,给我吧。怎么,
昨天晚上没睡好?
齐小言把鸡蛋扒完,递给儿子,说,哎,昨天晚上我妈又病了。我刚回去,我叔打电话给我,我又回家了。买了药吃了,好些了,不知道今天怎么样呢。哎,弄不好又要住院呢。
赵德海说,妈病了?那呆会儿让霖霖奶奶来照看下霖霖,咱去看看妈。
齐小言瞪着赵德海看了会儿,低下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