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言上班,接到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对方还说的是英语,让她到飞机场接机。她觉得有点奇怪,谁啊。声音有点儿熟,但就是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
对方也许决出了齐小言的疑惑,就很干脆地说,齐小姐,我是大卫啊。
大卫?美国的大卫?
齐小言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美国的这家公司,业务员之间是非常忌讳的,很少来往,大卫如果到哈罗尼的地盘去溜达,那根一个老虎跑到另一老虎的地盘差不多。他怎么来了呢?
大卫说,下午一点,你到飞机场接我吧,见面再说。
见到了大卫的那一刻,齐小言简直就想哭。从一做服装贸易,她就认识了大卫。他们从磨合到完全了解,一直到进入黄金搭档,他们做了六年。就因为有了这一个客户,在外贸服装行业,齐小言就可以笑傲江湖。大卫的单子以休闲服居多,量大,质量要求不是很严。每个月齐小言只要下一次工厂,跟大卫打几个电话,发几个邮件,就可以轻松完成公司的任务。在别的业务员昏天黑地全世界注册信息找客户的时候,她实在闲得无聊,就跟着路菲全世界疯跑。
想想那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啊。她从来没想到大卫会弃她而去,她会从天堂啪地一声跌到地狱。
没有了大客户的支撑,甚至没有几个像样的小客户。这些日子的困惑挣扎,真的比地狱好不多少。
大卫,你是来救我的吗?
大卫一出来,就给了她一个熊抱。她竟然就接受了。大卫拍着她的肩膀说,你受委屈了。
齐小言想到自从路菲去世,马上这个大卫就走了,赵德海开始出轨了,这些日子的苦,岂是委屈二字所能涵盖得了的?
轻轻抱着大卫厚实的身体,她甚至都流了泪。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见到经历大难没死的老友的感觉。
大卫悄悄在她耳边说,再抱下去我就受不了了。
她赶紧松开了,朝着大卫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卫则是显得很遗憾的样子。
齐小言知道,这个大卫也是对自己有想法的。这不是问题,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克星和天使,如果他对自己没想法,那才是不正常呢。可是这种事儿得是两个人的,需要两个人的合作。如果一方不想合作,那就安安静静地做自己该做的,这样的男人才是有教养的男人。大卫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虽然有性冲动,但是教养和道德规范能抑制住这种冲动,这样的男人就是男人喜欢的,具有优良可操控性的男人。
两人跟着人流,走出大厅。走向停在停车场的车。
齐小言问大卫,到北京做什么啊?
大卫说,我不是到北京,我是到海丰啊。
齐小言说,到海丰?你是特意来看我?
大卫说,这么说不是很准确,我是为了我的生意来的。大卫故作神秘的样子不说破。齐小言也不问。她了解大卫,她不问,他马上就会主动告诉她。十分钟都不用。
果然,大卫说,我把你给我的邮件转给了董事长。哈罗尼在那家公司做的货,出了几次非常严重的质量问题,因此,公司就把哈罗尼先生辞退了。
齐小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辞了?
大卫说,是,辞了。
齐小言看到了曙光,焦急地问,那现在谁负责中国的业务?
大卫得意地说,这个人就在你的眼前。
齐小言惊呼,真的吗?大卫?
大卫说,真的,齐——小——言。
外国人叫齐全一个中国人的名字非常费劲,齐小言听到大卫用非常别扭的发音方式叫全了她的名字,不禁呵呵笑了。
大卫很奇怪地问她,你笑什么?
齐小言说,没笑什么,我们上车吧。
大卫的归来震动了整个服装部。谁都知道这个美国人的实力。也知道他的归来对服装部意味着什么。习惯了前段时间齐小言落魄的别的业务员知道齐小言又要咸鱼大翻身了,大大小小的醋意是免不了的。部门经理谭林就很不一样了。谭林虽然也做业务,但是他的位置两样,只要是自己部门的人,谁做好他都受益。因此,谁的业务大,谭林的如花的笑脸就朝谁开放。这段时间他似乎对齐小言都死心了,看到她都是不温不火的样子。齐小言理解他,作为部门经理,完不成核定任务,年终奖金是要打折扣的。连续三年完不成任务,就得麻溜给别人让位置。这样的情况下,你想阻止他的笑脸变成向日葵是不可能的。
但是今天这向日葵又朝着齐小言灿烂绽放了。齐小言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设身处地替他想了三秒钟,就勉强接受了。谭林非常大方地说今天中午请大卫,他做东。齐小言心说,这还差不多。
但是大卫好像不太高兴。齐小言理解他的心态。不过装着不懂他的心意的样子,没心没肺地跟他谈天说地。大卫纠结地看着她,又爱又恨的样子。跟这些男客户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把握火候,是非常重要的。有地时候献身不一定能赢得订单。这就像是那个故事里讲的,小孩把草吊在牛的眼前,那牛走起来,才更有动力。吃饱了反而就懒了。
大卫是个很敬业的人,他拿出了几件样品,让齐小言赶紧组织材料和打样品。齐小言一看说,这不是前年还做过的吗?大卫说是,这个版在美国卖得不错,在越南做了一批,可惜质量和货期都不行,老板很不高兴,所以,希望这批能在中国保质保量完成。越南那边虽然价格低些,但是总的算起来,并不太划算,所以他希望这边做好了后,越南那边只做些样品单。
做大卫单子的都是大工厂。因为最近的单子都是小单,所以没跟这些工厂联系,还不知道人家的货安排到了什么时候,要把大卫的单子重新收拾起来,也需要做些努力的。
不过,齐小言有信心。只要有单子,价格合适,这就是根本。
谭林看着大卫的规格表,激动都差点抖起来。别的客户的各规格列表都是几件或者几十件,看看人家大卫的数量,都是几百件,那些中间规格都是一千件以上。也就是说,一个单子就是一万多件。欧洲一些客户一般一个单子是二三百件,想想吧,差别有多大。
赵德海这些日子忙坏了。要到医院照顾父亲,要上班,还要在百忙中抽空到王蓉那儿去,忙得连叹气的时间都没有。
父亲的病是问题不大了,但是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暂时还回不去。公司生意还是那样。他想了几天,公司的职位还真不能扔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稳定的收入。现在国营公司越来越吃香,现在辞了,以后想回来就难了。
因此,这些日子他就努力从公司又走了一单货。这单货量比较大,利润也很可观,暂时堵住了那些对他很看法的人的嘴。
在王蓉这一面,为长久计,他帮她开辟了一个新行业,当然这个新行业,是说在同他公司的业务相比。赵德海也曾经有个客户跟他要过一批油画,为此,到南方跑了几次,对这个行业多少有了些了解,在他印象中,这是个比较稳定,比较轻松的行业,因此在客户又一次想要批货的时候,他就把组织货源的任务交给了王蓉。让她从头熟悉这个行业。自然,把关和报价,给画室价格等问题还是要他来最后定夺。
这三个头还真是够他忙活的。
王蓉非常积极地投入了这个工作。客户还算不错,发了几次样品后,下了几个小单子。总算起来,还是赔钱的,但是王蓉看到了希望,天天接收样品,发样品,忙得不亦乐乎。
赵德海每次去,看到她忙碌的身影,青春活泼,充满活力,心里就会舒坦很多。在公司要面对那么多得是是非非,在家里要面对齐小言的冷脸,还有母亲的眼泪,只有在王蓉这儿,他才能感觉到暖意和轻松。加上王蓉让他迷恋的身体,他没有感觉到别人所说的,女人一上了床,就有想甩掉的感觉。他体会到了王蓉的魅力,从她这儿享受到了齐小言所没有的热烈和无尽的柔情,就更加迷恋她了。
激情过后,冷静下来,两人也常常想往他们的未来。
这是个赵德海不愿意谈的话题,也是不得不谈的话题。王蓉她不想破坏他们的家庭,她只是想拥有他,自然也不介意跟他的妻子分享他,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她说她想在这个城市拥有一幢房子,有一个孩子,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再拥有了他的爱,此生就没有遗憾了。
王蓉憧憬着,一边用手抚摸着赵德海的胸膛,似乎自己的希望和未来都在哪里面盛着。赵德海看着她的小手有意无意地在自己的身上画地图,感觉心里暖融融的,有激昂,还有些彷徨。他爱她,她也爱他,可是,他们的未来真的能那么美好吗?
赵德海很多次接到王蓉父亲的电话,问王蓉的下落。他说王蓉只跟家里说出来上班,也没说在那里,问赵德海知道否。赵德海说不知道,但是他可以给他问问。他问王蓉,王蓉说别告诉他,等她来处理这件事儿。
住了些日子,老厂长又来电话问,赵德海只能说还没找这她。他又打电话给王蓉,说了这件事儿。王蓉说我跟我妈妈说了,我在海丰找了工作。妈妈问我,是否你帮忙找的,我说不是呢。妈妈还能不跟父亲说吗?
赵德海说,不知道。
但是住了几天,老厂长的电话又来了。他甚至邀请赵德海去指导工作,生意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但是他让赵德海一定让王蓉给他回个电话,否则他有可能坐着车来找他。
赵德海说可是他联系不上王蓉啊,王蓉倒是来过一次,再没来。
老厂长说她新换的电话号码,你应该知道吧?
赵德海说,不知道。
老厂长很不高兴地就把电话挂了。
赵德海就催促着王蓉给她父亲回个电话,说如果再不回的话,老头子真的能来找他。老厂长是典型的农民企业家,嗓门大,底气足,如果他在办公室亮开嗓门跟赵德海炒那么几句,估计半幢楼都能听见。
王蓉很惶惶,说我还没想好呢,我怕呢。
没想到老厂长的电话又来了。这次巧,刚好赵德海就在王蓉这儿。老厂长的口气这次更软了,说看在当年合作过的份儿上,让赵德海帮忙联系一下王蓉。他知道,他一定知道王蓉的电话。赵德海都能感觉出老厂长疲惫的面容了,心里实在是不忍,说,老厂长,对不起。
老厂长一听这个对不起又来劲了,声音严厉地问,王蓉是不是跟他在一起。赵德海赶紧说,没有啊,老厂长,她没跟我在一起啊。我是觉得没找到她,才这么说呢。
老厂长说,赵经理啊,原先的事儿不说了,你一定帮忙,让她回个电话。这孩子也是个暴脾气,我不过骂她几句,她就不理我了,哎,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你说,自己的孩子,能不挂念吗?
赵德海知道老厂长人虽然粗心,工作做得不是很好,但是绝对是个好人。想来,人家到这一步,都是自己的错。
就说,好。老厂长,我一定找到她,让她给您回电话。
王蓉其实就在一边,父亲的话很多她应该都能听到。赵德海扣了电话,看到她眼里都含着泪了。
赵德海说,王蓉,你应该给你爸爸回个电话。
王蓉说,我倒是想回呢,可是我怎么说呢?他不能骂我吗?
赵德海说,不能吧,这么长时间了。你只要别承认跟我在一起,肯定没问题。
王蓉说怯怯地说,真没事吗?
赵德海说,没事儿了。你不回电话,反而事情就不好了。
王蓉就拿起电话,给他父亲回了电话。一开始说的好好的,王蓉边说边抹眼泪,后来,好像又说到了什么,王蓉连说没事没事,不用啊。听得赵德海心里七上八下。
好不容易等到王蓉放下电话,王蓉说,坏事了。
赵德海说,怎么了啊?
王蓉说,我爸怀疑我跟你在一起,要来看看呢。
赵德海一听急了,这不麻烦大了?
王蓉说,我妈来还好些,好糊弄,我爸来就麻烦了。
赵德海说,那怎么办?
王蓉想了想,无计可施,就说,没法办,到时候再说吧。
赵德海却放不下心来,总是心神不定的样子。
王蓉打了他一下,说,怎么了啊?没事儿的,他来不用你出面,我就想法了。
赵德海说,我就怕他看出什么。老厂长那个人,眼神厉害着呢。
王蓉说,嗨,你瞎琢磨什么啊。我说没事就没事。
说完,王蓉抱着赵德海亲了一个,说,宝宝,没事儿啊。
赵德海也抱着她,沉浸在她的温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