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别人的事而操心,甚至是比别人还要更加的操心——这实乃人的一种天生的“美德”。不过,我们在这里必须得还华敏和马明一个清白,他俩确是进了一个包间,但那里面其实还有十多个人,他俩是去参加一场同学聚会的。
我们得承认,生活中确实不乏一些极富有戏剧性的场面,有些行为和事件从表面上看似乎是某人的蓄意为之,但实则却是一种纯粹的巧合使然。正当华敏的这帮学生为她的事而群情激奋时,巧合上演了。
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是班会课。在对本周的学习和生活进行完总结后,这堂课还剩下一半的时间。这时候,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开始在心里打起鼓来——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华敏都会随意地揪出一个人到讲台上来表演节目,或是唱歌,或是讲笑话,或是讲故事,反正被点到名的那些人必须得三选一。
在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后,华敏突然提出要给他们分享一片文章:“我来给大家读一篇文章,这里面讲的是一对战友间的故事。”
她这么一说,台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红润了,几乎人人都在此时长出了一口大气。如果可以的话,教室里此刻定会响起一阵掌声,而且掌声中还会夹着傻笑声。
“在经过了连续几个昼夜的激战后,”华敏开始读道,“战壕里的士兵们终于得到了黎明所赐予的一份难得的宁静。汤姆躺在地上小声地呻吟着,他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这片褐色泥土……”
华敏读完这篇文章后,大家好像都还沉浸在故事当中没被拔出来似的,教室里一副众生发呆的画面。他们静静地看着华敏喝水,等着她表演下一个节目——每次读完文章后,她定要发表一番读后感言,他们是了解她的。
华敏放下水杯,说道:“这个故事是歌颂战友情的。我们的人生是由很多种情感交织而成的,我们很难去定义究竟哪一种情感才是最重要的。人在身处不同环境、经历不同境遇时,对情感的认识和体会是不一样的。就拿本故事的主人公来说,在他临死时,战友间的那份生死相依的信赖无疑会使他有种死而无憾的感慨。当然,没有经历过这种际遇的人是不会有他的这份感触的,好比我们就不会有。人是什么?人是感情动物。人活一世会和很多人相遇相识,与这些人相处便是我们生命的全部内容。在人与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彼此会产生感情,是生活让我们拥有了感情,而感情则充实了我们的人生。所以,不管在一份感情里我们最终是得到还是付出,我们都应去珍惜,因为它让我们得到了成长。昨天晚上,我去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我见到他们就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年轻了。尽管我们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都不尽相同,有些人如今所取得的成就甚至让我有了一种很是羞愧的感觉,但我们相互之间却依然如从前那般的亲密和随意。我特别想说的一点是,我们不能去轻视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此时在我们的眼中是那么的一无是处。一个人所拥有的成就不是天生就有的,现在并不能代表或预示着将来。你们的马主任在当时被我们公认为将来会是班里最有出息的那个人,可昨晚他却成了大家调侃的对象……”
华敏仍在台上谈笑风生,可台下却有好多人都听不进去了。他们心中所想的“甜蜜二人世界”原来竟是一场同学聚会,这事带给他们的不是失望,而是发自内心的惭愧。
华敏的事暂且先搁在一边,让我们再把视线聚焦到赵天波的身上。像他这样的一个男生竟然没有女朋友,这在旁人听来简直是难以置信的,可赵天波是个怪人,他偏偏就做了这么一件让别人搞不明白的事——高二(一)班的人都知道他是一条光棍。每当宿舍里的室友们以此来揶揄他时,他总是表现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在谈及到别人的那些风花雪月之事时,他却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老手。班里的男生尚且很奇怪于他的这种怪异,女生们就更不用提了。对于他为何要选择当个光棍这个问题,她们中的一些人也曾向他问起过,但却并未问出个结果来。
“要么他是个超级自恋狂,学校里的女生他连一个也看不上,要么他就是一个超级暗恋狂,早就看上谁了但却不想或是不敢说出来。”在班里的女生当中,赞同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
几天前,欧阳小梅被华敏调换了座位。对此,华敏解释道——“你和唐岚坐在一块会影响彼此的学习成绩。”事实上,这是英语老师暗中“使坏”的结果,他向华敏反映,她俩经常在课堂上耳语不止。唐岚的同桌因此而换了一个人,班里的一个“活宝”坐到了周艺的前面。
“活宝”这顶帽子是赵天波这两天刚给廖婧戴上的,因为他觉得廖婧话特多,性格也极度的外向。廖婧搬来才几天时间,但赵天波却已经很烦她了。准确地说,他是怕她了,廖婧的外向型性格时常让他尴尬不已。
“相比起来,欧阳小梅要比廖婧更懂事一些,说话也要更有分寸一些,最重要的是,欧阳小梅可以让我抄她的作业和试卷。廖婧?她的成绩确实不怎么样,连我都不如!她只是要比欧阳小梅更好看一点而已……”这是赵天波日记里的一段原话。
吃过早饭,赵天波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尔后,他决定到教室里去看会儿电视,他认为那样可以给自己解解乏。进到教室后,他发现教室里的这几个女生把两台电视机都被给霸占了,可他对她们所观看的这些节目一点也不感兴趣。没办法,他只好趴在桌上发呆……
不一会儿,廖婧小跑着进了教室。见赵天波这么早就在教室里待着了,她不免觉得有点奇怪。
“呵!怪事!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早就来了,比我还早!”她心想。
“今天早上真冷!”坐下后,廖婧对唐岚说道。
“是啊!好像昨晚起霜了。”唐岚说道。
“嗯,就是起霜了。”赵天波听到她俩的这番对话后便插了句嘴。在说这话时,他除了嘴唇动了几下外,全身上下哪儿都没动,他仍然保持着趴在桌上发呆的姿势。
“嘿!傻蛋!你在和谁说话?”廖婧转身问道。
赵天波抬起眼珠子望了她一眼,廖婧以为他又要骂人了。
“你喷的什么香水?挺香的嘛!”赵天波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这话大大出乎廖婧的意料!赵天波在她眼里就是一个自视甚高的狂人,但他现在竟然夸了她!她颇为得意的挑了挑眉头,嘴里还“哼哼”了两声。
“我们女生肯定和你们男生不一样啦!”她说。
“那是当然了!”赵天波坏笑了一下,说道,“要不然你就对刘小明没什么吸引力了!对了,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在后面加个‘啦’?我听了全身都在发麻!”
“可我就是喜欢!怎么啦?啦啦啦……”廖婧一连说了十几个“啦”。
“你以为自己是卖报纸的吗?省省吧!”
赵天波一直都趴在桌没动,而且说话时连头也没抬一下,这让廖婧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
“这家伙太不懂得尊重人了!”她在心里嘀咕道。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也或许是趴累了,赵天波直起了腰板,然后又转动了几下脖子。通过余光,他发现廖婧还在盯着他,这让他的心里开始发毛了,但他尽量装作什么也没发觉到。
“被人这么看着会很不自在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正人君子会更加觉得不自在。”他暗自嘲讽了自己一番。
转完脖子后,赵天波又揉了一会儿眼睛。放下手,他发现廖婧还在看着他!他开始慌神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呢?都有一分钟了吧?她怎么还在看着我呢?她还真是不害臊呢!难道她也是在看我的眼睫毛?”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他的脸颊已经开始发热了,再装下去脸就会红了,那样一来就露陷了。
用单手托住下巴后,赵天波有意地露出了一副风流倜傥的面相。当他抬起头准备好好地把廖婧给“调戏”一番时,眼前的这个廖婧却让他瞬间变傻了:细弯的双眉,卷长的睫毛,一双水灵的眼睛里散发着一份只有成熟女性才会有的妩媚风情,白皙的皮肤配以搭在额前的这一缕细发——这简直就一个是活生生的绝色美女!在相视的这一刹那间,一道电流自上而下地流过了赵天波的全身,他的脸这下全变红了!
他赶紧收回了目光,满脸的慌乱之色,就像是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
“你今天怎么换了个发型?”他小声说道。
“嘿嘿,你才发现啊?”廖婧笑道。
“嗯……” 他简单地回应道。
此刻,赵天波不止是脸在发热,他的两只耳朵也来凑热闹了,甚至于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热气。仅此一眼,他就全线崩溃,这不由得让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见鬼”。在这极度发窘的情况下,他不经意地摆出了这个被班内的女生公认为是他最具有有魅力和杀伤力的造型——他似笑非笑地把头转向了一旁,望着窗外,留给廖婧的只是他的这张侧脸。
“你在笑什么?”廖婧问他。
赵天波并未立即回答她,而是在过了好几秒钟后,他才慢慢地转正了脸。经过一番短暂的调整,他的脸上现在已经没有丝毫的窘态之色了——在调整个人情绪方面,他确实是一个高手。
“我在笑你呢!”他微微笑道。
“我怎么了?”廖婧瞪大眼睛问道。
“你在来教室之前是不是充电了?”他问。
廖婧被他的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她满脸迷惑地盯着他。
“我脸上是不是写字了?你现在看清楚写的是什么了吗?”赵天波只好说亮话了。
廖婧这下总算是弄明白了,她开始捂嘴直笑。
“你害羞了?”她问。
赵天波歪着头看着她,轻咬了一下嘴唇,说道:“我这个人脸皮太薄了,而且思想也比较单纯。”
说完,他低头笑了起来。见他心情大好,廖婧便胆大了起来。她斜着身子趴在赵天波的课桌上,抬头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还是这几天老问你的那个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赵天波说。
“那你说!”
“说什么?”
“为什么没见你有女朋友?你到底喜欢班里的哪个女生?”
这几天,每当遇到这个问题,赵天波要么沉默,要么就直接对廖婧说两个字——闭嘴。这一次,也许是为了彻底摆脱掉这种纠缠,他竟然很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我喜欢你!”他对廖婧说道。
廖婧一听就乐得格格直笑。思维正常的人都知道赵天波的这话绝不可能是真心话,廖婧自然也不是一个傻子。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止住笑,问道。
“嗯,是真的!可惜你名花有主,我一直都没敢告诉你。”在说这话时,赵天波面不改色心不跳,两眼还直直地盯着廖婧,他就像是在做深情告白似的。
“这家伙果然是个老手!”廖婧心想。她伸手去拍打正在“专心”看书的唐岚,说道:“岚姐,你听到了没有?他说他一直都在暗恋我!”
“听见了!这下你该高兴了吧?”唐岚扭过头对廖婧说道。
“哎!有人在吃我的醋了!”廖婧叹息道。
“你少说风凉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他的话你也信?”唐岚被廖婧说得急眼了,她的脸色都变了。
“呃?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是骗子不成?”赵天波向唐岚问道。
“你俩都有病!”唐岚给他俩各抛了一个白眼,把头又扭了过去。
“活宝,你看见没?人家唐岚生气的时候是最好看的!”赵天波对廖婧说道。
不曾想,廖婧顿时就是一脸的怒色,她瞪着赵天波,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想脚踏两只船啊?你干嘛勾引我岚姐?而且还是当着我的面!你这也太不像话……”
讲到这儿,廖婧突然尖叫了一声——她的后背被唐岚狠狠地掐了一把!
教室里这时已经有十来个人了,廖婧这一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赵天波赶紧趴在了桌上,他要以此向那些人表明这声尖叫同他是毫不相干的。
等到气氛缓和下来后,赵天波对廖婧说道:“我怎么是脚踏两只船了?你才是吧!一只脚踩着刘小明那只船,另一只脚现在又想来踩我的船。”
“我中午就去和刘小明谈分手的事儿!”廖婧一本正经地说道。
“鬼才信你这话!”赵天波冷冷地说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后面的那块钟,见离上课还有一会儿,他便决定要到外面去透透气。经过廖婧这么一番折腾,他现在已经是浑身发热了。
他来到了教室北面的这个小阳台上。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班里的其他人大多都在走廊上的那个阳台上晒太阳。在这阴冷的空气中,他的脸颊更显燥热。他伸手触摸了一下,感觉确实有点烫手。
“真是不可思议!刚才竟然被她电到了……”他在心里嘀咕道。
赵天波被廖婧给俘虏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在某些情况下,两人之间一次不经意的四目相对能让其中的一个人或是同时让相视的两个人陷入疯狂,但有些人即使天天都四目相对也碰撞不出丁点的心灵火花。赵天波和廖婧是属于后者,至少,赵天波本人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该如何让解释刚才的那道流遍全身的电流呢?对于这个问题,他一时还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