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汉冷冷盯着眼前这个冷漠的中年男人,与其说他是自己的父亲,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十足的商人,对自己,对母亲,都是如此。
他垂下头,神色冷淡,“那么,有件事我想要问你。小夕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李颂之怔了一下,半晌他笑了,“原来你早就知道,她跟你不是亲生兄妹的事。看来封浦的嘴还是不够牢靠。”
从始至终,李颂之说起这件事的语气都十分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无足轻重。
“等你跟芷音结婚,我自然会告诉你,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李清汉冷冷地起身,既然这样,他也没有逗留的必要了。
他缓缓走出来,女佣一脸温和地弯腰,“少爷——”她把保管多时的手机递给李清汉,神色恭敬。
目送李清汉的身影走出家门,李颂之轻微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像他的母亲。
李清汉回到书房,早已有人等在那里,一脸严肃地低着头轻声回答:“抱歉,少爷,人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
李清汉微微阖上眼睛,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再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搜出来!”
他就不相信那个女人能逃到哪里去,天涯海角,只要他想找,一定能够找到她的踪迹!
悠闲的下午茶时间——
周芷音倚靠在夕园的长椅上欣赏暖和的日光,她知道李清汉一定会回来娶她的,自从叶小夕消失之后,李清汉仿佛一头失去理智,受伤的野兽一样,疯狂地寻找叶小夕,可惜,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有李伯伯助阵,有李清汉母亲的遗愿在,他别无选择。
听说夕园是李清汉专门为叶小夕而建造的。
她并不在意区区一个园子,周家有的是钱,像这样的园子可以动手建造很多,将来,等她嫁给李清汉,自然也会有芷园。
她垂下头,轻轻摸着自己美丽的指甲,柔和的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直到管家丰佑拄着拐杖出现,周芷音的脸上才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
这个老东西,自从她出现在夕园之后,就一直对她摆脸色,要不是看在他从小看着李清汉长大的份上,她早就设计把他赶出去了。
“佑叔!”周芷音扬起一抹热情的笑容,嫣然道,“我看这园子里自从换了花种之后,看起来都顺眼很多了呢,麻烦佑叔了。”
丰佑微微一笑,默默指使一旁干活的兰嫂过来,低声耳语几句,兰嫂一脸疑惑地奔了出去。
周芷音不在意地靠在长椅上继续悠闲的假日时光,不过是几个下人,就算再不喜欢她,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兰嫂穿过佣人区住宅,快步推开一间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她,呆呆坐在床榻上的女人。
她眼睛一红,顿时心疼地冲过去揽着叶小夕的肩膀,双眼含泪,“小夕小姐,你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这段时间,你究竟去了哪里?所有人都说是你抛弃了少爷,可我们都不信你是这样的人。”
“兰嫂,我想见清汉,他在哪里?”叶小夕顾不得其他,急急抓住兰嫂的手问道。
兰嫂叹了口气,愁眉深锁,“自从叶小夕离开少爷之后,少爷就回了法国,至今也没能回来。没过多久,周小姐就来了夕园,说是少爷允许她住在这里。我们一群老家伙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可却又毫无办法。小夕小姐,你到底跟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下人们全都议论纷纷,说周小姐才是未来的李家夫人呢。”
叶小夕紧紧咬唇,她失踪的事情跟周芷音脱不了干系,在李清汉没有回来之前,她绝不能让周芷音发现自己的存在。
“兰嫂,这段时间恐怕得麻烦您了,我想在这里悄悄住上几天。”叶小夕满脸歉意地说道。
兰嫂眉眼舒展开,“小夕小姐哪里的话,夕园本来就是你的家。小夕小姐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叶小夕感激一笑,幸好有他们这些好人帮忙,否则自己真得流落大街了。
一张宽大的长桌上,坐着美丽优雅的周芷音。
她端起手边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神色带着一抹轻慢的慵懒。
“这红酒尝起来味道不够醇正,这瓶拿去扔掉。”她轻轻瞥了一眼眼前的酒,温柔开口。
“可是……这是小夕小姐最爱喝的……”
“这里没有小夕小姐,只有芷音小姐。”周芷音的神情越发温柔起来,带着一抹浅笑的轻缓。
佣人不敢吱声,总觉得这副看似无懈可击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匆匆拿了酒准备拿去丢掉。
半路上遇到丰佑,他皱着眉从佣人的手里把东西夺了回来。
已经是第三次了,周芷音看似不在意的微笑背后,是一次又一次地把属于夕园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扔掉。
“佑叔,我也没办法,周小姐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怕。”佣人小声嘀咕。
丰佑摇头轻微叹息起来,“她想要干什么,随她去吧。”
叶小夕蜷缩在屋子里,静静听着外面传来的对话,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最近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不能够随意走动了。
夕园里认识她的人很多,丰佑暗自收留她,好不容易避开一些人的耳目,她不能让丰佑的苦心白费。
清汉,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忽然忧愁起来,觉得这样躲藏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
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踹着叶小夕的肚皮,令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是了,她不能这样自我放弃,她既然能够从那些人的手里逃出来,自然也能够重新回到清汉身边。
夕园一如既往的平静在一个清晨忽然被打破了。
周芷音接到了一个电话,她暗自抓紧话筒,脸色蓦地变得苍白起来。
“你确定?”她咬着唇,一字一字地询问。
电话那头传来快速的声音,似乎跟她说着什么,她听得很仔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变得脆弱而恐惧起来。
“好,我知道了。你要的钱我随后会打给你。”她慢慢搁下电话,眼神蓦然变得阴沉起来。
正巧兰嫂端着一杯咖啡从周芷音身边经过,她不经意地抬起手,兰嫂惊呼一声,手中的咖啡杯应声而落,滚烫的咖啡立刻洒在了周芷音的手臂上,疼得她脸色一变,发出了一声尖叫。
门外的张叔闻讯赶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狼藉。
正要上前帮忙收拾,周芷音忽然一脸怒意地起身,狠狠给了兰嫂一耳光。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谁也没敢轻举妄动,眼神中全都是惊骇。
兰嫂也没想到会挨这一巴掌,她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情,在李家干了一辈子,她一直都被人尊为长辈,平时就连少爷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可这个女人,居然敢打她?
“兰嫂,清汉对你们仁慈,不代表我也要对你们仁慈,以后嫁进李家,一切的规矩就该由我来立。李叔叔说了,只要我喜欢,以后李家的所有家事都由我来做主,所以你最好不要倚老卖老。这段日子相信大家也看到了你对我的怠慢,要是我的哮喘一不小心被你气到发作,你就等着卷铺盖早点滚出这里!”
她高高抬起头,仿佛一个胜利的女主人,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众人。
兰嫂有些愤恨,又有些恐惧地低着头,心里头恨得牙痒痒的,却只能忍气吞声。
张叔自然不敢多说甚么。
而丰佑,他虽然为名义上的管家,可也是一个老得快要走不动的家伙,前些日子还听说他心脏病犯了呢,更是不足为惧。
周芷音忽然觉得,心里长期以来的郁结仿佛全部得到了抒发,她从没有觉得自己活得是这么畅快开心。
往日的隐忍与委曲求全在这一刻全部蒸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本就该这样活着。
她是周家的千金小姐,不是吗?
明明就该趾高气扬地活着,好好发挥周家带给她的名利才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忘了这种本能的?
周芷音微微垂下眸子,冷冷一笑,“明天,我会派几个真正的职业管家来夕园教教下人,佑叔,你年纪虽然大,可毕竟也是管家,跟着学一学总是有好处的。”
一场风波乍然掀起,却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平息。
兰嫂带着脸上的巴掌印回到房间里,强忍着羞耻与委屈给叶小夕铺床收拾行李。
叶小夕搁下手里的书,一眼就看到了她微微肿起的脸颊。
她怔了一下,缓缓走过去,抬起兰嫂的脸,“兰嫂,这是怎么回事?”
兰嫂疼得立刻捂着脸,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小夕小姐,我可能坚持不到您的孩子生下来了,我在家里的日子,恐怕不好呆了……”
窗外天色沉沉,伴随着兰嫂呜咽的声音,叶小夕紧紧握住拳头。
周芷音究竟想飞扬跋扈到什么时候?
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在飞扬,梦里,似乎有一张女人的凄惶面孔在扭曲,挣扎,放大。
那女人忽远忽近,一张俏丽的脸上满是怨恨。
周芷音忽然从梦里被惊醒,立刻坐了起来,满身大汗。
她怎么忽然就梦见那个女人了呢?
周芷音揭开被子,有些心虚地奔到桌子前,一口气灌了许多水。
落地窗帘的缝隙中,隐约能瞥见兰嫂端着一碗鸡汤缓缓行走在路上。
听说最近兰嫂的食欲很好,总是在厨房熬一些补汤。
周芷音靠在墙上,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脑海里闪过那日接到的电话。
“抱歉,周小姐,据我们所知,那位叶小姐凭空消失了,我们到处找都找不着她。那些地头蛇也都说不知道叶小姐的行踪。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或许叶小姐已经回国了。”
如果回国来,那么叶小夕的第一站会是哪里呢?
周芷音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手心里。
很快,周芷音请来的职业英国管家们出现在了夕园。
一丝不苟的穿着陪上一丝不苟的面容,令整个夕园的气氛变得肃穆起来,谁也不敢吭声,生怕周芷音的责难落在自己头上。
“兰嫂——”周芷音轻轻笑了,“清汉很快就要回国了,在他到家之前,我想好好改造一下佣人们散漫的行为举止。不如今天,就从你开始吧。”
兰嫂紧张地低着头,不知道周芷音究竟想做什么。
周芷音微微一笑,“就从整顿你住的地方开始吧。兰嫂,不介意他们进去整顿整顿吧?”
兰嫂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