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三月。
郭靖终于知道了地点与时间,相应的,他也想起了自己应当去做的事情——在三月廿四中午之前赶到嘉兴醉仙酒楼,与杨康比武。
一年来,郭靖与杨康虽然未曾谋面,但在追求黄蓉的历史舞台上,他们已经共同上演了一幕幕叫人一咏三叹的悲喜剧。所谓不打不相识,郭靖竟然有了种与杨康相识已久的感觉,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与杨康初次邂逅会是怎样的情形。
在郭靖的幻想中,彼时的情景应当是这样的:
三月廿四中午十一时五十九分四十七秒,郭靖迈着矫健的步伐踏上通往醉仙酒楼二楼的楼梯。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长剑,这表明他的身份是一个剑客;他的嘴里叼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这说明他还是一个风流的浪子;他的脖子上扎着一条红色的丝巾,这说明在他的家乡还有一个痴情的女子在苦苦等候他的归来;他的眼睛在看人的时候眯成一条缝,这说明他是个近视眼;他的脚很脏,黑一块白一块,这说明他没穿袜子。
十二时零分零秒,郭靖正点来到了醉仙酒楼的二楼。这时收音机里传来女主播柔情似水的报时声音:“各位听众,现在是临安时间中午十二点整。”
已是正午。
醉仙酒楼很干净,充满了菊花和桂子的香气,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前,面对着窗外的无边春色,一身白衣如雪。他的腰间也挂着长剑,剑虽未出鞘,却已放射出凌厉的杀气!此人当然就是杨康。
郭靖也是一身白衣。
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脸上全都完全没有表情。
在这一刻间,他们的人已变得像他们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在发着光。
楼上的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剑虽然还没出鞘,剑气却已令人心惊。
这种凌厉的剑气,本就是他们自身发出来的。
可怕的也是他们本身这两个人,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剑。
郭靖扬起手中剑,冷冷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杨康道:“好贱!”
郭靖道:“的确是好剑。”
杨康也扬起手中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郭靖道:“好贱!”
杨康道:“本是好剑。”
两人都不再说话,四下寂静无声,呼吸可闻。郭靖与杨康的手都按在剑柄之上,四只眼睛都放射出清冷的杀气。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战就要上演……
这就是郭靖幻想中的情景。他管这叫做“决战醉仙之巅”,每每想到这里,郭靖就激动得几乎把持不住。什么香琴浪娃,什么华筝,什么黄蓉,什么如花,在这一刻都被他从脑海里摒除。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决斗,是男人的天性。郭靖想起了因决斗而死的普希金。诗人就应该以如此极端的形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郭靖心潮澎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