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钟小姐,要是没别的事我去工作了,还有东西赶着交。”
钟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也不好再逼问下去。看出江南脸色不好,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便说;“那好,你去忙吧。”
江南从里面走出来,苦叹连连。只以为女人对自己专有的物品或者人都有很强的占有欲,想保护,怕被抢夺,就这样四面楚歌,草木皆兵的。
钟笑坐在茶水间里想不明白,既然只是简单的萍水相逢,再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关系,秦秋彦怎么会因此阴晴不定?
再回想,如果不是她,便是那个男人?
钟笑头大了,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好纠葛的?发现不敢再深入的想下去,只是皮毛,就已经冷战连连。实在不敢设想,秦秋彦这些年的不近女色,是因为男人。
看昨天那个男人,长的也是国色天香,如果真被言中,太他奶奶的没有天理了,漂亮男人和漂亮男人搞到一起去了,不是暴遣天物是什么?
秦秋彦先去洗手间清洗脸上的血迹,离正扬坐到茶香四溢的包间里等他。
知道这次自己下手有些重了,秦秋彦嘴角出了不少血,都已经裂开了,免不了要肿上几天。
一沾水,伤口疼的厉害,秦秋彦“咝”口气,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几处都已经肿了。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转身回包间。
离正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一双手垂在身侧,还是不太能拿杯子,打的是别人,自己反倒先颓废了。或许还是因为这一天太在料想之外,所以来临的时候,心跳过速,整个身体都瘫软了。
秦秋彦那只手还是完好的,修指执着茶杯,还是白皙漂亮。想起那一夜,他用相同的手端着那盏杯子,只说一句:“她笨,以后替我多担待照顾她。”
就是因为这一句,多少年来,无论别人说什么,离正扬都不相信那是假的。
秦秋彦知道他在等一个答案,只怕等了几年,心心念念的想要求证,世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不想说谎,初时的想法就是那样,让江南血债血偿,父母不能白死,那些年的苦他也不能白受。
放下杯子,指腹没有移开,轻轻的打着转,告诉他:“当年我去S城,的确是为讨伐去的。就是让江南为当年的辩护付出代价。当年他们用卑劣手段让我们薄家家破人亡……”他抬眸,有浓如墨色的痛触:“当年我咬牙活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那些人血债血偿,自然也包括江南。”
离正扬嘴巴无声的张了张,开启又合上,艰难的问出来:“那么……”声带发紧,稍一用力,就有断掉的嫌疑。
秦秋彦抬起头,眉眼却松开,声音压得低低的:“打我和她相遇开始,都是早有预谋,我的案子是假的,真心是假的,若说真,我为她编制的道道死局都是真的。”谁也不知他设了怎样一个缜密的局,教会江南多少东西。在他的引导下,江南一步步,会如何心甘情愿跳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只要他不收手……
那是他最初的意念,淬了毒的恨,都是真的。
错在假戏真做,如江南所说,入戏太深,想抽身谈何容易?
秦秋彦不动声色,半晌,嘴角动了动,无可奈何的笑起来。即便被打得面目全非,修长手指端着净白的茶杯,看一眼,竟还是显得美轮美奂,说不出的凄然。
他抬头:“我爱上她了……”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什么时候爱上的不知道,后来思念她的时候也会想,觉得无数个瞬间都有可能爱上。
或许在看守所义正词严的对他说教的时候,生猛简单,目光坚定。
或许是法庭上竭力为他辩护的时候,她被他耍得团团转,他坐在那里带着无尽的嘲讽闲闲的看一场大戏,她却很卖力,觉得她那么傻,又那么单纯,就在想,当年操刀斩命的劲头就是这样?
或许在她为当事人掉泪,对陈腐的辩护制度茫然无措的时候,孤勇得如同打一场保卫战,哪里像个不正直的坏人。恍惚中便想,莫非只是年少无知?无心之举?
或许是在那个雨夜她去了又来,他没想过能等到谁,早已经两手空空。可是她却来了,不能说他不感动。
也或许是在最亲密的时候,想要她为自己生个孩子,计划之外,他却真的只是那么想。
或许是在某个灯光昏黄,路途悠长的晚上,他背着她慢慢的往家走,沧海桑田那般,觉得生平原来可以平静如斯。
也许在她不嫌弃他的污秽,笑着说他依旧是她的骄傲的时候。
也许早在他默默关注,肆机而动,不曾相识的时候就已爱上。
秦秋彦午夜梦回常,孤枕难眠的时候便常常在想,他只有那么一个理由是恨着她的,却拥有无数个可以爱上她的理由。觉得是无法抗拒的宿命,也是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苦难。
有什么苦,比爱上自己的仇人,更能让人撕心裂肺?
他就爱上了,拿自己没有办法。
只觉得痛彻心扉,心动了,就像是离弦的箭,无论如何再回不了头。
秦秋彦想,他咬牙切齿的活下来,是为了报复,还是万水千山只为与她相遇?是命定的缘分,她在等着他,他守身如玉,也要找到她。
就像他自己说的,不要低估了他薄南风的自控能力,他想改变一件事,总有办法。他可以让自己从先天性语言障碍变成口蜜腹剑的人,他可以改写自己三杯倒的恶习,改头换面,千杯不醉。只要他秦秋彦想,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他不想爱上江南,最后还是死心踏地的爱上了。
才觉得事事总有意外,就有他无法掌控的东西。他不想爱上她,无时无刻都不想爱上。如果没有这样的决心,当时就不会以身犯险,可是他到底算露了这一筹。
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回不了头,连根深蒂固的家仇都舍弃。若说痛恨江南,不如说更恨他自己。为了一个女人,他还是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