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用不到了,又那么碍事,干嘛不扔掉呢。
离正扬只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江南那个样子顽强得太过隐忍。不过就是几件衣物和男人的配饰,不喜欢,不想要,轻轻松松的扔掉就是了。只要花钱都能买得到的东西,想来薄南风平时自己也扔,衬衣没有穿太多次的习惯,这一点连他都知道。
可江南动作起来不轻松,连嘴唇都过份拧紧,唯怕稍稍放松就会有情绪突兀的喷发出,显露自己的不勇敢。
一伸手攥紧她的手腕。
若有似无的叹口气:“不想扔就不要扔了,会后悔的。”何必勉强自己的心意,分明都是难舍。
江南挣脱他的钳制,没说话,一如既往的往箱子里装东西,只是动作越来越快,怕是慢一点儿,停下来,就再也动弹不得了。像是终老即刻到来,她动也动不了,却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做,很恐慌,所以想要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离正扬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一直没入进薄南风暗色的衣料里,深黑为主,看不出痕迹,像是深海,转眼就湮灭了。
连江南自己都不自知,不知道自己情绪失控,转眼悲伤得不成样子。哪里是一堆没有用处的物品,倒像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做一个不可能有结果的诀别。
坐到地板上,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不要扔了。”再次上来抓她的手腕,这一次无论江南如何挣扎反抗都没有放开。只问她:“你信么?”
江南狠狠怔了下,内心的一根深弦被触动,动不了。呆呆的看着他,泪眼婆娑。
有无数个日夜,无数个分分秒秒,她都告诉自己不要信。薄南风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他不是阴谋家,也不是演艺圈中的实力派,他会哭会笑,在她面前永远那么真实。碰触他,有温度,即便冰冰冷冷的手指,那至少也是属于他的温度。会微笑,眼角轻佻,满是盎然的桃花色……就连他们最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他深陷进她的身心,嗓音沙哑,说的那些“我爱你”,如今闭上眼,都能感受他灼热的气息,脉脉温情,一双眼睛明亮,堪比天上的星,他曾说过愿为她攀梯摘下。
一个童话故事要多么不遣余力才能编织得美丽动人?
如果不把一个人的悲伤当作是自己的悲伤,不把一个人的快乐当作是自己的快乐。怎么能感同深受的去演绎一场华丽的谎言。要多高深的骗术,才能让对方毫无洞察,甘之如饴?如同酣醉的人,捧纯酿在手?
江南曾被自己说服,反复的说,这一场欢宴饮下的,真的只是美酒,而非鹤顶红。不是薄南风投下的毒。
一觉醒来,什么梦又都醒来。薄南风是真的恨她……
离正扬把她手中攥紧的衣服抽出来,装进箱子里,连带地上的那一些,通通装进去。
同她静静的说起来:“南风的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敢断言你们会在一起,到底因为什么。我只知道,南风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找过我和黄宇,把你托付给我们,说你是个傻丫头,让我们担待照顾你……”
脱下西装外套,转身扔到沙发上继续帮她收拾整理。
室内开着灯,明亮的光线爬满发梢,连眸光都很明亮,极其年轻的男子。
“我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不是一点儿没有,觉得那样的薄南风不像假的。这世上有很多事,都很难说,你不知道么?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做这种鲁莽的事。说不上哪一天后悔了,再找不回来岂不是更痛心。要真是觉得碍眼就收起来放到角落里,或许我帮你保管着,什么时候想要了,再还给你。”
没等江南发表意见,东西已经收拾好,将两个箱子罗列到一起,搬起身往外走。
“别在地上坐着了,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拿出来,一会儿我要下厨煮饭。”
离正扬腿长步子大,等江南转身望过去,他已经出门了。
江南抹了一把眼泪,爬起身。
离正扬去卧室里换衣服,领带才扯掉,衬衣的扣子不等开,门铃响起来。边解手边的袖口,边去开门。
江南站在门外,之前掉过泪,眼眶通红。望着他,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起码在离正扬看来就是那样。
“我来拿东西……”
不过片刻便后悔了,等那一扇门板关合,觉得什么都不剩了,仅连这点儿气息都要灰飞烟灭。江南觉得这世上她最害怕的,大抵就是这个。蓦然回首,那些跟薄南风一起度过的朝朝暮暮,只能当梦境或者回忆一样来缅怀时,想极力搜寻一件证明他存在过的证据,都发现很困难。唯有这些了,不好好的留起来,怎么还会想着丢掉?一切已经这么微不足道,以后漫长的人生路思及起来该怎么办?
江南不相信她不会,薄南风就像一个预言家,他说她会因他痛苦一辈子。她就得做好那个准备,心悦诚服地等待。
总要有些东西在创伤疼痛发作的时候可以聊以慰藉。
离正扬动了动嘴角,解扣子的手放下。
“你后悔的时限还真‘长’。”前后不过三两分钟的事。
没说其他,转身往室内走。
江南跟进来,一直跟着他。
离正扬苦笑不得起来,瞧江南执拗起来还真像个小孩子。以前没贴近过她的生活所以不知道,倒是见过她几次工作时的样子,庭审上见过,跟证人还有当事人见面的时候也撞见过,帅气又威风,双目炯炯有神,永远从容不迫的模样。所以每一次薄南风感叹,说他娶了个多么不省心的傻媳妇时,他们大都不信,江南时而会不自知地表现出一些孩子气不假,可是外人面前能看出十分收敛。没成想,真这样。由其心痛的时候最是人理智全失的时候,才越发觉得像。
转身过,嘴角若有似无扬起:“我要去换衣服,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南面无表情,很机械地回答。
“我来拿东西。”
她那样子,好像不是他好心要替她保管,而是从她眼皮子底下蛮横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