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更担心薄南风,毕竟他寄人篱下,现在苏瑞这样,他要怎么跟苏家人交代?
“那怎么办?你养父知道么?”
薄南风微抿嘴角,怕她担心,所以一直把话说得很轻松。
“我跟他通过电话了,说这两天就回去。这事当面跟他说好,就算苏瑞的耳朵不出问题,也是打算回去把这里发生的事跟他说一下的。让阮天明带着她先走,等你出了院,稳定下来我再回去。”
江南担心起来:“你养父会不会把你怎么样?”
薄南风笑了笑:“放心吧,什么事都不会有。”
“那苏瑞呢?她会不会恨死你了?”
薄南风挑了挑眉:“肯定会,就算她不恨我,我也恨死她了。”
恨着比爱着好,恨了就想作乱,乱了就会重新洗牌。大家都得重生,有什么不好?
江南想问他难不难过,话到嘴边没有问出口,觉得他一定难过。
即便真问他,薄南风也会老实的说,不难过是假的。
苏瑞以前对他的好不是假的,他想回馈她给的那些好也不是假的。薄南风甚至想过,除了爱情他给不了她,她可以在他的生命里肆无忌惮。可是苏瑞她就是太任性了,不肯听他的话。薄南风觉得他的生命就好比一个大房间,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摆设。苏瑞是客,走进来了,依仗着他们的交情,看着什么好可以使劲的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但早在她踏入的一瞬间,他也同她说过,有那么几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伸手碰的。可苏瑞不长记性,动了他的禁忌,还打翻在地,薄南风也很没办法,只能对她大动肝火。
估计缘分就这么多,用完了,就不再有了。
也好,有些东西左右一辈子给不了她,不如让她彻底死心。
再呆一天,江南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出院了。其实早几天就已经可以了,只是薄南风不放心,让她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其实江南一点儿都不娇气,觉得身体早已经恢复着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工作了。
早上出发前阮天明给薄南风打电话,没说别的,只说;“苏瑞很消沉,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他那意思薄南风听得清,苏瑞为什么消沉?还不是因为薄南风。好歹兄妹一场,薄南风心里再怎么记恨苏瑞,也不能看她干干的把自己熬死。何况是回家,只怕被老爷子看到了,薄南风也很难交代。
薄南风接电话的时候江南就在一边。听到阮天明说的话,等薄南风一挂断,就说:“要不去送送她吧,事情闹得太僵持不下了,你回去的时候怎么跟你爸交代?”
薄南风“嗯”了声,拿起外套出门。
航班还早,阮天明和苏瑞等在酒店里。
苏瑞站在窗前一直远望窗外,整个人很安静。也许是听力下降,世界一刹那安静下来的缘故,连她整个人都跟着静了下来。因为以前不这样,前后落差太大,就像是种死寂。
这两天阮天明陪她检查的结果并不乐观,至于到底能不能痊愈,还得治疗一段时间看效果。
在这里医治不是办法,阮天明便决定马上回京。
薄南风推门进来,阮天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出门。
苏瑞听力不好,并未听到门板开启又合上的声音。很多天了,一直是这种时好时坏的状态,按理说要一点点的适应了才对,可她仍旧没办法。怒火中烧,越是听不清,越想将全世界的吵杂都纳入耳中,因为不可能,所以徒劳之后就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中,觉得自己很害怕,怕得想死。很多次焦燥的流眼泪,不相信自己就要成为一个聋子。毕竟她苏瑞一直以来都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就像设计珠宝的时候,大多的时候材质她都会自己去亲自挑选甚至打磨,非弄出自己心满意足的东西。
薄南风走近不唤她。
苏瑞下意识转身,感觉有人靠近来。没想到是薄南风,怔了下,眼睛睁大,渗出丝丝惶恐。这还是继那天他卖了阮天明人情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已然像隔了光阴,只一眼万年时间已过。以前的薄南风早在苏瑞的心中风干成木乃伊,那么美好且风流倜傥的薄南风,连微笑都温暖动人的薄南风消失了,所以眼前这个极度陌生起来。
苏瑞觉得薄南风可真是本事,求仁得仁,万事都顺风顺水随他的意。他不希望她爱他,她便真的恨起他。苏瑞觉得,这恨一点儿都不比爱少,如果她有本事,倒是很想杀了他。
她眼中的恨意太过迢迢,薄南风清析看在眼里。轻轻的钩动唇角:“你很恨我?”
薄南风的声音本来很轻,但就是这一句,苏瑞还是好死不死的听到了。真是问进了她的心里去,转而自嘲的笑,她说什么来着。果然件件顺他的意。苏瑞倒想知道,是他真能猜中她的心思,还是本就希望如此?
别过头,不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晶亮。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恨,这世上我最恨你了。”
薄南风走近来,窗子大开着,吹起他略微长长的发,松松散散的,隐隐闪着光泽。
苏瑞瞥见他一个侧脸,冷硬的线条,俊美又凉薄。他这个样子她是早就知道的,连带他的性情,一切都心知肚名。
须臾,薄南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捉住她一点儿眼风。带着苦楚的,淡淡说:“我一直想得很明白,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不能既不欠你的,又不辜负我爱的,太多这种权衡利弊的时刻出现,而人的选择却往往只有一个。至于其他人看不看得开,那是别人的事,我从不强求,正如我不强求你会懂我。如果你恨,我只能任你去恨。一个人一生要遇到太多的人,总不能面面俱到到让每个人都无可挑剔,那样的人便不是个人。我薄南风不是圣人,有人狠狠的辜负伤害过我,而我又反过头来再去辜负伤害别人。似乎每个人都是以此来达到能量的守横,我也不例外。纵然有些东西还不清,我也认了。所以,苏瑞,你要恨就狠狠恨,我不奢望你我有冰释前嫌的一天。我们都是眼里不揉砂的人,你恨我,我也恨你。”他转过头,眼望苍穹,声音却很轻:“我只是希望你别将自己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