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了，昆明到了!”列车员过来喊。
“啊!昆明到了啊。”
“是啊，到了!”施耐德其实早醒了，臂膀借给人家了，身子便敢动。看她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心说，让她多睡两分钟吧。最后一个下去，又不会死人。
“人呢？”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手指着窗口问。
“我也不知道。”施耐德摇头道，“我醒来，人就不见了。”
“不好，我的包包不见了。”女孩马上望向行李架上。“把我的包包偷走了。我要去追。”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哪里下得车就去追？”
“哪里？他能去哪里!？肯定在昆明下车喽。”
“石林就下去了。”排在队当中，等着下车的对面两位中年妇人当中的一个，这时好心地告诉他们道，“那包是你的啊，我以为是他的呢。我心里头，还纳闷呢，好好的包，扔外头干吗？”
“把我包扔车外头去了。”她尖叫一声，朝窗口扑去。
“到石林之前就扔外头去了，你现在到哪里找？”中年妇女觉得好笑。所有人都觉得好笑。
“猪!”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那个扔包的人。
“这下完了，一分钱都没有了。这下到贵州，去个屁吧!”女孩气得直跺脚。
“没关系，我这里有钱。”施耐德心说，我这里还有国民党财政部通兑的银票三千两呢。说着，随手口袋里摸，随之变色，“完了，完了!”穿得是中式长衫，就两个侧袋，掏遍了，哪里还有银票的影子。
“怎么啦？你的钱也没啦!”
“赶紧报警啊!”有人给他俩出主意。
“说他石林就下车了，这时报警又有屁用。”施耐德就觉得眼前直发黑。心说，接下来怎搞，一分钱都没有了，意味着寸步难行。不单是自己，而且还有一个拖油瓶在后头。施耐德想着自己的干妹子。
“报什么警报什么警，他又不是小偷!”
“还不是小偷？你东西不值钱，你晓得这位先生丢了多少钱？”
“我管他丢了多少钱，我说他不是小偷就不是小偷。”
“你俩勿非是一伙得？”有人精立马发挥起想像力来。
施耐德其实也有类似想法，不过他不能这么说，那样就撕破脸了。
“还有谁到过我们旁边没？”施耐德只好咨询众人。虽然战时票子跑风三千两银票，在北京买两幢四合院都不止。
只要自己不太奢侈，这三千两足够自己游山玩水过完余下的大半辈子了。
“你掉了多少？”女孩大咧咧地问。
“说那些有什么用？”
“我就问你，他拿了你多少钱？”
“是啊，那小偷偷了你多少钱啊？”众人七嘴八舌道。
“不多。”
“到底多少吗？”
“真地没有什么好说得，又找不回来了东西。”
“你甭管找回来找不回来，你到底掉了多少钱？”女孩子坚持问。
“三千两。”
“哇喔，三千两。”所有人齐刷刷地目光注视着他。就象看着一个珍稀动物一般。
“我怕我挣上两辈子也挣不到三千两。”有人气馁道。
“吹牛!看他也不象个有钱人。”
“你也识人？”
“我一见到他，就觉得他是个有钱人。”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女孩子制止着众人的七嘴八舌。所有人都忘记下车了。那些下了车的人，听说车上有个富豪丢了世巨额的财富，也都挤到这个车厢两边，争着朝里头看，看看那个丢钱的富豪，到底是何方神圣。
“哪个是那丢钱的人？”
“这么年轻!”
“一看就是个败家籽!”
“就你会放马后炮。被人偷走了三千块，不是败家籽，能算是挣家籽？”
“不就是三千块吗？我赔你!”女孩子突然把手一挥。
“你赔我？”施耐德瞪大了眼珠子，“你哪来那么多钱赔我？”施耐德随即笑了起来。
“你赔，你赔得起？拿你的身子赔吧!”人群中有下流坯坏笑道。
“开什么玩笑。钱又不是你偷得，让你赔我？”
“他是我哥哥。你们不要再一口一个小偷小偷了，他不是小偷，他是我哥哥。”女孩气急败坏地冲周围人群大吼着。
“是你哥哥，就不是小偷了？”不住地有人讥诮。
“是你哥哥？”施耐德震惊道，回忆着两个人好象全程没有交流。
“他不想让我跟着，我偏要跟着。你被我连累了。”女孩说到这，脸一红。
“这么回事啊!”施耐德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中间，两个人的感觉怪怪得。自己与女孩聊得热乎的时候，那家伙，一肚子不高兴呢。
“你也不要说赔我三千两了，接下来到贵州的路费都没有了。”
“哼，逼我回家，门都没有。”施耐德说话的时候，她则想到了别处。
“下车了下车了!都堵在门口不下车干什么？”门口再次现出乘警的身影。“车站又不招待你们伙食。”乘警与大伙儿开起玩笑来。
“听说，蒸汽机烤得番薯好吃，我们都不舍得走咧!”有人打着洋腔反逗。
“走吧，下车再商量怎么搞好了。活人总不至于被尿憋死。”施耐德催促她下车。尽管自己心头一团乱麻，丝毫头绪也没有。可是面前着一个初中生仿佛的小姑娘，自己一个奔三的人不拿出应有的担当来，那还活个什么劲。
“你放心，老大，实在不行，我去卖身。”女孩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会赔你三千两的。”
“你叫什么名字？”施耐德问道。
“阮氏静玉。十七岁。属狗。家住下龙湾阮府XXXX。这下你满意了？我不会跑得，你放心。”
“你真好笑。”施耐德摇摇头道。
“我是好笑，有那样一个哥哥，一点也不懂照顾妹妹，气死我了!”阮静玉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一屁股坐到地上，头枕在胳膊上，一耸一耸地。
“你在练气功么!”过了三五分钟以后，施耐德劝道。
“去，”她站了起来，掌风在他肩背处滑过。
“又哭又笑，黄狗钻灶。”
“我没哭，是热得。”
“汗从眼睛里出来？你骗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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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毛事？”
“我饿了。”
“喔。”
“哥。”
“嗯。”
“渴。”
“前面有片梅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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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受些没？”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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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嗯。”
“你骗人。”
“哪里有梅树林？”
“一会儿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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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嗯。”
“一会儿是多长？”
“我也不晓得。”
“骗子。”
“真地快要到了。”
“好吧，再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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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唔。”
“到了吗？”
“到了，前面就是。”
“骗人，那是家饭店。”
“是啊，它就是梅子林。”
“我们又没有钱。”
“吃了再说。”
“你的意思是说，吃霸王餐。”阮静玉精神头起来了。
“我有点怕。”
“你有点怕？”阮氏静玉咯噔一下勒住缰绳，狐疑地望着他。
“开玩笑。不怕。”
“你要怕，我怎搞。”
“不怕。”
“算了吧，丢不起那个人。”阮氏静玉返身要走。
“开玩笑得。这家饭店欠我钱。”
“真得。”喜出望外。
“当然，我来得时候，就住在他家，差不多有一个月。从老板到伙计全都认得。”
“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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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这次住多长时间？”几个伙计之前都是服伺过自己的。争相为他俩服务。
“一个月。”
“好。”伙计喜不自胜。开票时，老板娘在柜台后面，笑得跟弥勒县山顶上的那尊金光灿灿的弥勒佛一样。
“一个月？哪来得钱？”女孩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
“小声点。”施耐德用手捂脸，“等会再说。”
“老板，按理说我不该如此-----，您是老主顾了。”
“你是说押金，对吧？”施耐德假装很生气得样子，“走，我们走，来一百趟都还把人当生人对待。”
“啊哟哟，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娘立马象老母鸡护小鸡样地从柜台后面扑出来，将施耐德他们二人护住，打发自己伙计道，“要死了要死了，是哪个让你们找老板要押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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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她，还怪我，”好不容易将施耐德二人劝留下，伙计讨好道，“肥婆说，老板你二位逃难样地，也许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来此骗吃骗喝，所以，才叮嘱我找你们要押金的。狗眼。我讲，老板这样的大老板，嘴里头滤点，就够我们这些草民吃上半生世得，怎么可能没钱。”
伙计每说一个字，施耐德心里头都直拎。心说，这老板娘的眼睛可真毒。好在埋头吃饭，脸上风云变幻，伙计看不到。要不然肯定要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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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以后。两人分头冲了把澡。回到房间里，倒床上就睡着了。睡到半夜，施耐德醒来了。让尿憋醒的。一泡尿尿过来了，又倒到床上。将睡未睡过的时候，想起来了，不能睡了。敲隔壁的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旋即出现在眼前，意味深长地笑着。“睡不着。”施耐德解释道。
对方眨眨眼睛，意思说，你不用解释了，我懂得!由旁边一闪而过。
叫了好几分钟，门才开开。“干什么，困死了!”阮氏静玉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嘟嚷着，赤裸着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