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令狐白衣好奇地问眼前这个自称帝辛的少年,唐锦幽这么一提起千年前的事情,倒是极大地满足了令狐白衣的好奇心。见他突然停下话语不再出声,令狐白衣不由得出言询问。
唐锦幽苦笑了一声,将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着表情淡淡地说:“等我醒来之后,便已经是这副模样了,正赶上天庭建立封神,于是姜子牙那老家伙虽不知我是谁,但身上带着仙气,便给在场的我封了一个散仙之位,一直呆在天庭再未曾下凡。”
令狐白衣点点头,那五百年前家主大人对峙比干之事唐锦幽也应该是知道的,也应该很清楚家主大人是最后一只九尾狐的事实,那知道令狐家的存在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听唐锦幽说最后是一名叫做南文胥的少年救了他的命,让令狐白衣不由得想起了文胥大人。想必当时也是妲己拜托了文胥大人去救九尾狐族的吧,却没想到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因此只救下了家主一人。
令狐白衣很明白家主大人虽然表面上对千年前妲己害得九尾狐族被灭族的事情并不在意了,其实令狐家千年前加入的那一批人都知道,家主其实还是在恨这个姐姐的,甚至比恨整个天庭还要恨一些。
唐锦幽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令狐白衣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禁觉得这个令狐家的少年真是和当初的妲己性子颇为相像。
“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回缙云山了。若是白衣想要帮我,或是有了牵心玉的消息,烦劳来缙云山上找我。”唐锦幽站起身来抱起梧桐古琴,看向已经布满星辰的夜空,一段回忆竟是耗费了整整一日才讲完。
他就算在天庭以锦幽仙人的身份生活了千年,也每日每夜都在回忆他身为帝辛之时与妲己相处的朝朝暮暮,确保自己不会因为时间久远而渐渐疏远这段回忆,忘记天庭与他的深仇大恨。
“等等,你找牵心玉难道是为了复活妲己吗?”令狐白衣见唐锦幽要走,猛然站起来问道。
唐锦幽点点头,令狐白衣又开口:“既然你为仙人,你肯定知道我们令狐家的家主大人是九尾狐族的最后一只九尾狐了吧。那你知道她当初在九尾狐族是什么身份吗?”
这倒是让唐锦幽微微皱眉,他虽然是知道这件事,但是令狐白衣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提起令狐家主的身份呢?难不成跟牵心玉有关系?
想着,他回过身来以询问的眸子望着令狐白衣,本来欲走的步子停了下来,又将古琴放回了桌上。
“我们令狐家的家主大人令狐知倦,千年前唤作狐小九,是被妲己害得全族被灭的九尾狐族族长和祭祀之女,也是九尾狐族的前蛊女大人妲舞的亲妹妹。妲舞这个名字你或许没印象,但是她的另一个名字你一定非常深刻,她叫做,苏、妲、己。”令狐白衣异常严肃地说道,眼前这个人是帝辛,将家主的身份告诉他也无妨。
唐锦幽听到令狐白衣说的最后几个字,表情一愣,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再也动弹不了一下。
令狐家的家主,世上最后一只九尾狐,居然是妲己的亲妹妹?这不得不让他吃惊。
半晌,唐锦幽才低下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令狐家主一定很恨我和妲己吧?”
毕竟在九尾狐族的角度看来,是因为妲己和他相爱才会为九尾狐族召来大祸的。
“是啊,恨之入骨。”唐锦幽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却含有一股莫名的杀气和恨意,他扭头过去,只见身穿一袭月白色琉璃广袖裙的女子缓缓走来,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用一支仿佛流动着火焰的发簪固定,任几缕温顺地垂在肩上,看起来好不慵懒。她浑身散发着浓郁的仙气,那精致白皙的容颜上冰冷得没有一点表情,但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绿瞳中那深沉恨意却是昭然若揭。
“属下令狐白衣,参见家主大人。”唐锦幽听见他对面的令狐白衣单膝跪地的声音,然后恭敬地说道。
令狐知倦挥挥手,示意令狐白衣起来。她走到唐锦幽身边,上下打量着唐锦幽,然后周身的杀气却渐渐消散了。
她幼时并不了解为何自己的姐姐妲舞会因为一个凡人而放弃了自己的修行,甚至连累了整个九尾狐族,更不了解大人们口中说的爱是什么,所以才会如此固执地深恨姐姐和帝辛的连累。
但是真的当她和文胥撑起了令狐家,当她和文胥越来越默契的时候,她恍然间明白了何谓爱。爱,有时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所以虽然依旧对妲舞和帝辛耿耿于怀,经过千年,却并没有幼时那种深刻的恨意了,若说有恨,也只是对天庭的不通人情自私狭隘之恨。她只是一直很好奇,能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姐姐生死相许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今日一见,明明已经有了仙身,已过千年却还对姐姐念念不忘,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要复活妲舞,光是这份心意便已经足矣让令狐知倦放下对他的成见了,只是他的性子经过千年磨砺,似乎再不复当年冲勇,也不知姐姐知道了是喜是忧。
唐锦幽不知令狐知倦何时来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他谈千年之前的事情的,他只知道,现在的令狐知倦看起来,已经不恨他和妲己了。
“我可以帮你找到牵心玉复活苏妲己,但是你要告诉我,我收到的情报中,樵夫口中前些日子在缙云山上的两位仙人般的人物,是不是你和文胥?”令狐知倦一展裙摆坐了下来,一双冷幽的绿瞳定定地望着唐锦幽。
唐锦幽见令狐知倦愿意帮自己找牵心玉,心下一喜,若是救活了妲己之后,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不恨她了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
“是的,当日我被贬到缙云山,正好碰见缙云山巅的南文胥,但是奇怪的是他和千年前一点也不同,除了相貌之外,那一身风骨和额间的堕仙印记都有很大的变化。”唐锦幽抬头回忆起当日在缙云山见到南文胥的场景,缓缓道来,“但是更奇怪地是,我邀请他跟我下棋,问起他是否还记得当日所救帝辛,他却茫然地看着我,仿佛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一问之下才知道,他除了知道自己叫做南文胥之外,真的其余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后来我便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闻言,令狐知倦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十分焦急,这样一来消息又断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找到文胥。
“你就在这白衣小筑住下吧,白衣,这几日着重打听牵心玉之事,顺便,回令狐家为九翎立一个衣冠冢。”令狐知倦朝着还在和桫椤革舞窃窃私语的令狐白衣吩咐道。
“是。”令狐白衣领命。
刚才在家主和唐锦幽说话时,桫椤革舞已经告诉了他为何家主会出谷,得知令狐九翎已经灰飞烟灭之后,令狐白衣心情低闷了。
虽说平时他和令狐九翎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他看不惯九翎的懒散,九翎看不惯他的雅致,但是毕竟是一起出谷的护法,又有谁会是真正记仇的,他们虽说彼此斗嘴,但是都是将对方看成是好兄弟啊。
得到了令狐知倦的命令,他吩咐白衣小筑的人讲令狐知倦和唐锦幽他们安排住进了一座幽深的院子里,顺便打听牵心玉,而他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回令狐家去了。
“家主大人,您不恨帝辛和妲己啦?”桫椤革舞端着糕点进来,见令狐知倦坐在窗前自己跟自己下棋,那样的平静,仿佛墙那边住着的不是自己恨了一千年的人一般,于是试探着问道。
令狐知倦扯开一个很淡的微笑,却在阳光的照耀下美得那么不真实,她将一双冷幽的绿瞳从手中的棋子上挪到桫椤革舞一脸好奇地脸上,摇了摇头:“建立令狐家已然千年,千年来我看遍了多少爱恨情仇,深爱并无过错,为何要恨?”
她现在终于是理解了娘亲当年为何说她还小,不懂姐姐的选择并无过错。是啊,爱一个人有什么过错?真爱无罪。
桫椤革舞听了令狐知倦的这番话,揉了揉那头浅灰色的短发,眯着眼睛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将糕点端到了令狐知倦的身边。
这时,从隔壁传来了古琴之音,那清脆的弦音让令狐知倦的笑意更深了,唐锦幽不仅有一手好琴艺,他手中那柄梧桐木古琴更是一把好琴,倒也不算是玷污了神木。
若真的能找到牵心玉,将姐姐消散的魂魄重新通过牵心玉凝结起来,那她便问一下帝辛是否愿意带着姐姐回令狐家生活。
桫椤革舞哪里看见过令狐知倦笑得这么开心,心下知晓她定是解开了千年来的心结,所以现在性子才会渐渐有变暖的迹象。
如果文胥大人看见家主放下了对千年前的执念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起文胥大人,桫椤革舞不禁在心底微微呐喊,文胥大人你到底在哪里啊,再找不到你家主就怕是要相思成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