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迟疑了一下,随后朝着令狐未央缓缓地低下头,未央一惊,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好像不太清楚。怎么忘川消失了半个月之后,变得那么奇怪了呢?
令狐未央看到自己在忘川眼中慢慢放大,到后来忘川闭上双眼,两人的唇触碰在了一起,未央大眼睛也瞪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全身像通过了一场雷电一般软的不像话。天哪,忘川居然在吻自己?!
“笨狐狸,接吻是要闭着眼睛的。”百里忘川像是知道令狐未央的错愕,直接左手环住她,右手将她的眼睛蒙上,这个吻不像上次偷吻一样浅浅一点,而是渐渐深入,未央也由最开始的呆愣到后来慢慢地抱住忘川的腰做回应,两个人像是要一吻直到地老天荒。
“轰——”一道晴空旱雷毫无征兆地打在了未央靠在身后的那棵树枝上,也将二人吓了一跳,分了开来。
百里忘川突然惊醒了自己,刚刚他又做了上次那种事,并且还是未央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回头看向未央只是为了记住最后一面,然后转身离开的,有了九妖弓的保护,未央能够不让他担心了。可是当转头看向抚着起伏的胸口大口喘气的未央时,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想要吻她,想要将她抱紧。
他相信他们俩的心在刚刚是真的彼此相交到了一起的,于是才天降旱雷,以作仙妖恋的警告。
“未央,你还是回薄凉谷去吧,刚刚你也看见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百里忘川回身背对令狐未央,语气还是那么冷冷的,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有。他能看出,令狐未央是对他动了真情的,可是他却不得不伤害她。
长痛不如短痛的这个道理,谁都懂,也谁都不懂。
令狐未央难以置信地望着百里忘川的背影,原本惊魂未定的她从喜悦的巅峰突然落到悲伤的谷底,心脏有些受不住:“忘川,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啊。”
“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更不能以喜欢为名害了你,你也是知道的,仙妖恋会召来天劫的。”百里忘川说完,便抬步想要离开,他怕他在这里呆的越久,越是不想离开,越是想要返身抱着身后那紫衣少女告诉她自己爱她。
可是他不能,一旦他们互相坦诚真心相爱,就意味着召来天劫,最后下场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百里忘川!”令狐未央从忘川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用几近颤抖的声音轻轻说,“不要走,不要再丢下我。”
她知道,他能听见。
可是百里忘川仅仅是停顿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狠下心用左手扯开腰间的手臂,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风吹过,忘川脸上一片冰凉,不知是汗还是泪。而未央也一样。
“百里忘川!我爱你啊!”令狐未央吼了出来,接近崩溃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让百里忘川硬生生地停下步子,只觉得双腿像灌了无比沉重的铅一般,再迈不开步子。
“我爱你!所以我不怕死,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就这么孤独地一直活着,几百年,几千年,那又有什么意义?行尸走肉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无情伯伯告诉我,只要我有这个能力追上你,那我就可以一直站在你的右首第一,所以我才开始修炼的。你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我找你找得真的很累很累了,我都以为我会一直追逐下去了……忘川……”
令狐未央哭的声嘶力竭,泪花了一脸,将自己想说的都鼓足了勇气统统说了出来。泪水模糊了她的眼,远处的那个停驻下来的身影越来越不清晰。
“未央……”百里忘川低喃着令狐未央的名字,在这半个月他早已见惯了未央精力旺盛的俏皮模样,那么坚强,坚强到让他以为就算他一直不出现,未央也会过的很快乐。
可是他错了,原来未央快乐的动力是因为他,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见他,就会追逐上他,所以想时刻保持笑颜,那样才不会让他看到她的狼狈,她是想有足够的能力,去站在他的右首第一啊!
就连那么讨厌入定修炼的她开始修炼,也是因为想要再次见到他,想要和他并肩,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这么一个一心为了自己去改变,去奋进的女子,怎么可能不爱?
就算死,也不惧。
“未央,过来。”百里忘川笑了,风吹起他的蔚蓝长发,那种恍然大悟的笑容竟然愈发衬托他俊朗得无与伦比,仿佛天地就剩下这么一束光辉。
令狐未央听到百里忘川的呼唤,愣了一下,随后用水袖一抹脸上斑驳地泪痕就向那个背影冲了过去。
百里忘川接住飞奔而来的令狐未央,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心下渐渐平静,终于可以不违背自己的心,将她抱在了怀里,那样紧地属于自己。就这样,哪怕死,也不惧。
又是一道旱雷打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可是这次却再没有将他们分开。
接二连三的旱雷落下,虽未有一道伤到他们,但是他们却不管不顾,权当那是为他们敞开心胸所放的鞭炮。爱,有什么错?
“大胆地仙,竟敢违反仙规与此等妖孽相爱,该当何罪!”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百里忘川这才放开怀中的令狐未央,回头望向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的天空,右手向天一指,大声质问道:“爱一个人,何罪之有?”
随后拉起令狐未央就往林子外面跑,不顾一道道旱雷打在他们的周围,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脸上却挂着欣喜的笑容,仿佛这并不是在逃命,而是在私奔。
深山之中。
一座茅屋坐落在林子中间,虽然简朴,却别有一番农家风味。
“忘川,今晚我想吃烧鸡。”紫裙少女趴在门上,露出半边精致娇美的笑脸,大眼睛里水汪汪的饱含幸福笑意。
百里忘川看到门内的令狐未央,无奈地摇摇头,但是脸上却是一片笑意,再没有了曾经的冰山冷酷:“我们才搬到这里半个月,但是整个山林的野鸡都快被你吃光了,还吃?小心变成一只肥狐狸。”
“变成了肥狐狸那还不是你的。”未央从门后蹦跶出来趴在忘川背上笑道。
百里忘川没了言语,他总是说不过这伶牙俐齿的丫头,罢了,他再去看看林间有没有野鸡便是。
“等等,我要和你一起去。”令狐未央见百里忘川站起身准备出院子,立马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而后者也就由着她去了,反正她就是个呆不住的主儿。
一蓝一紫两道身影走在林间,嬉笑打闹,好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谁也没有注意到从天空远处慢慢移动过来一片漆黑无比的云,凝实得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天渐渐阴了下来,令狐未央突然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抬头望向了突然转阴的天空。
只见他们头顶的天空中有一片十分巨大的黑色云彩,乌黑的云气翻滚,让人看不清云里的情况,就像当初她在小溪边做的那个梦里一样,她心下一惊,梦中的那一股惶恐感随之而来。
“未央,怎么了?”百里忘川发现身后令狐未央的不对劲,转身却看到她一脸严肃地抬头望着天上,那双一直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中溢满了惶恐,仿佛对未知的什么东西感到十分恐惧。他也沿着未央的视线望向天边,原本盈着笑意的英俊脸庞冷了下来,他比未央清楚,这是天劫要来了,那黑色的云彩里,是藏着无数天庭穿着黑色铠甲的天兵。
令狐未央听到百里忘川的呼唤,扭头看向他,却从他的表情里明白了这团黑云究竟是什么东西。天劫,竟是狐族本就最害怕的天劫!
令狐未央条件反射性地从虚空里掏出了令狐无情给她的那把九妖弓握在左手之中,快步走到百里忘川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俊俏的小脸上布满了严肃。
百里忘川右手一抬,那条黑龙便自觉地游走到掌心之中,黑芒一闪化作一条浑身漆黑的鞭子,被百里忘川握住,然后他做了一个仿佛下意识的举动——他上前一步将本来与他并肩而立的令狐未央护在了自己身后。
“未央,小心了。”百里忘川压低声音对身后的紫裙女子嘱咐道,没有回头,但是令狐未央看眼前他高大的身影和迎风微扬的蔚蓝色长发,却不难想象出他冷酷的面容上是怎样的关切和不悔。
她和他讨论过的,若是能安然躲过天劫,那么他和她以后的孩子,就叫做不悔,百里不悔。因为他和她相爱,从未后悔,哪怕万劫不复。
只是没想到真的是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天劫找到,或者说,都会被天庭找到。想到这里,令狐未央无声地扯开了一抹苦笑。
“我不怕,忘川,只要有你在,那发生什么我都不怕。”令狐未央用右手拉住百里忘川的左手,仿佛拉住了这一生的信仰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