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家。”方逸琛赶紧跟上了快步走在前面的云季。
云季回去的时候心里也是极差的,一路走着,她都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不开心?”方逸琛很明显地感受到了那种带着沉沉压迫感的难受。
她很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抬高了声音,“怎么会呢?都过去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之前在醉花楼遇到莫邪的事情。
“他并非良人。”
半晌,他停住脚步,站在她身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两人都能听到。
她走在前面,步子也顿住了,她身形一抖,然后压抑着难掩的哭腔,酸楚地朝前走着。
方逸琛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他也不会说这句话了。
云季近乎是失魂落魄地往家走着,然后转身对着他说,“谢谢逸琛侯,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他也不做声,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我喜欢他,已经很长时间了,从第一次他来帮娘看病的时候。那时我只能隔着帘子看他,不敢直接上前,怕惹他厌,”她自顾自地说着,眼眶开始微微地泛红,“我真的很想去跟他在一起,即便只是待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看着他。”
她忽然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我瞒着家里人偷偷去了罗雀山,甚至女扮男装地假意落难被他救起,我抛却了所有的东西,可是即便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想到莫邪,方逸琛不知为何竟有一丝丝的羡慕之意。
深吸了一口气,他继续听着云季说下去。
“我也觉得舞倾城长的很好看,多才多艺,他喜欢她没有错,但是--他怎么连一点点心疼都没有地拒绝我!”
方逸琛神色郑重起来。云季现在说的话,足以要了她的命。
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只会让云季背上一个污蔑皇妃的死罪!
他疾步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阿季,”他蹲下身来,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漾起微微雾气,在黑夜里似乎如同晶莹的黑曜石一般,灼灼地看着他。
他的脸烧红起来,像是喝了几分酒似的,在黑夜之中,那几份酡红更加诱人。
捧起她满是泪痕的小脸,他弯起了嘴角,“他--只是先遇到了她,”他一双大掌,修长的五指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细细摩挲着,“还有,他也不懂得珍惜眼前人。”
温热的指腹在她的脸蛋上细细地摩挲着,不一会儿,她的脸就热了起来。
“干什么呢你。”她娇嗔一声,然后躲开了他的手。
他微微一笑,整个人都显示出了异样的拔嚣。
“阿陌今日倒是因为你与我闹僵了呢,你说小丫头,我该怎么办?”
云季有些怔然地看着他,“沈陌也是个会生气的人吗?”
想到临走前最后一面沈陌看着自己阴冷的眼神,他有些感慨地说,“只是对我吧……他从来不会生别人的气。”
对别人,他永远都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玉面公子沈陌,但是对于他,沈陌,从来都是一副寻常人的模样,在他的面前会落泪,会愤怒,会笑。
“你们之间……还会起争执吗?”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争执?
仔细想了一想,两个人除了品味不太一致之外,其余的事情倒是有很多的共识,就比如处理一件事情,他们都能想到一个省时省力的法子,并且这两个法子通常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有些事情上,争执还是难免的。
就比如爱好方面。
方逸琛从小生活在一个普通的书香家庭,父亲、祖父都是私塾教师。因此他从小就是为了考取功名而努力地学习,在他的习惯里,自己的爱好通常是有利于学习的。像一般抚琴之事,他很难去耐得住性子去学习。
沈陌出生在一个有钱有权的书香世家,父亲沈墨砚培养儿子的时候就是主要想提高他的修养,所以卯足了劲儿送他去学琴学画。为了让儿子更好地学会画画,他甚至买下了一些名人的真迹,让沈陌描摹,所以沈陌也因此练就出来一双验别真赝的“火眼金睛。”
虽然这个本领对于一个世家公子来说并不必要,但是由于多了这一个本领,他也受到更多人的器重,器重不乏一些附庸风雅搜集名画的达官贵族。于是沈陌就逐渐地在京城扬名起来。
这也算是变相地符合了沈墨砚的另外一个想法吧,就是让自己的儿子也能像他当年一样,在京城里面闻名。
所以于沈陌而言,搜集名画却又不懂鉴赏就是一种附庸风雅的表现。因此当初在方逸琛花了大笔银子买进一幅又一幅的画作时,他就竭力反对。
好在这个并不对他造成什么巨大的影响,他只不过每天都要在赝品的注视下生活,忍一忍就习惯了。
但这一次,是一个女人。
就是因为他带回来的是一个女人,才让他这般勃然大怒。在他和逸琛之间,第一次因为女人而生出一个裂缝。
回想起曾经他因为和家里闹僵,二话不说搬到了逸琛府,方逸琛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
应该说,是唯一的一个朋友。
伯羌皇宫内。
巫跃竹百无聊赖地端坐在龙椅上,手肘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的各位大臣。
“各位爱卿对朕此回行动可有异议?”
下面无人敢应。
忽然文丞相缓缓踱出,站在他面前。巫跃竹有点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扬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文丞相是对朕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想知道皇上对此次的行动有几分把握。”
“九成。”巫跃竹扬起一个自信拔嚣的笑容,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很深的弧度。
下面一阵哗然。
九成?!那不就是势在必得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忽然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膜拜之意。面容虽然年轻俊朗,但遮掩不住这之下甚至比某些中年人还要向往垂名千古的志愿。
文丞相点了点头,“不知皇上何出此言?”
巫跃竹也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既然发出此话,也必然有论证之理。我联同来我伯羌的凌家两位将军,不仅极大地提高了我军的作战实力,此外,我伯羌还出现了一支高级的精锐部队,这支精锐部队的成员都有着极高的执行能力,能为我军作战之际提供可靠的消息。”
他顿了顿,缓缓地开口,“另外,朕将--御驾亲征。”
所有人闻言都是脸上一变,巫跃竹从袖口里拿出一枚面具,缓缓地扣在脸上。
他面具下的脸庞沉寂无比,然后他的嘴角缓缓绽开一个微笑。
“你们没看错,我就是--伯羌的战神将军。”
下面已经纷纷地乱做一团,他看到已经收到了他当初所想达到的目的,于是很满意地起身,“所以各位爱卿,我此番征战,也是做足了准备,希望你们也能在朝中更加尽心尽力地做事,而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一双魅惑的眼角慢慢地勾起,缓缓开口,他说道:“无论你之前是否跟齐月有什么联系,但你要知道,此番征战过后,你依旧还是伯羌的臣子。”
“齐月--只会成为--历史。”
下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出什么才好。
他慢慢地走下殿堂,“另外,此番征战胜利--首先我会迎娶凌将军作为我伯羌皇后,这是我向各位讨的条件,你们没有疑问吧。”金色的衣摆顺着台阶缓缓滑落下来,少年天子脚步沉稳,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两边的臣子,然后,他离开了大殿。
见皇帝已经离开,大臣们肆无忌惮地开始谈论起来。
礼部尚书方远哲皱起了眉,“没想到,国主竟是伯羌当年的战神。”
李毅走了过来,眉目也是紧锁,“国主似乎真的太过自信了,其实我有些担心。”
这时一阵轻笑从身后传来,后面缓缓踱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他潜伏了那么长时间,这次才是重重一击吧。”
“没错,我们之前都从来不知道,他是那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
“南王真是隐藏的足够深啊。”
旁边传来讥讽的笑,“不然他怎么动了了巫伯睿?”
“不过他确实很有当王的资本啊。”
“资本?!呵,一个贱人剩下来的野种罢了,是不是先皇的血脉都不一定,何谈资格。”
文丞相走了过来,咳嗽了一声,那些议论纷纷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没事的话就都些走吧,国主不是你们可以肆意谈论的对象。”他沉了沉脸色,“皇家的血统不容混淆,先皇难道会不比你们知道的更清楚?”
那些人一个个瞠目结舌,讪讪地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文丞相又闻言轻咳一声,“还不赶紧散了吧,这样的话还想传到国主耳中吗?”他老态龙钟的脸上忽然带着一丝冰冷,然后目光远远地投向已经离去的巫跃竹很小很小的背影。
这么多年,如果说别人没有发现巫跃竹的努力,他也不是恨惊讶。但是他,确实一直在关注这个小男孩的一举一动。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是帝王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