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舞相的眼珠子动了动,“你的师父可就是那名冠天下的莫神医?”
阿季见状惊喜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看似达官显贵的人,“是的,我师父现在中毒了,二位可否施救?”
舞相捻了捻细须,命马车夫赶紧将莫邪抱上马来,“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寻莫神医,如今他落难,又岂有不救之理。”
阿季本来就性子忠纯,听舞相这番一说也就相信了他。
“倾城……”
躺在马车上神志不清的莫邪竟然从口里冒出了这两字。
舞相一听神色大变,这小子,竟然盯上了自家闺女!怪不得他会说那个孩子救不回来,只能保住大人!
这一招棋下的真是妙,倘若倾城真的因此失宠,说不定就会被送回来,这小子必然会趁机来倒插一脚,抢走倾城也说不定!
如果真的是这样,既然他不愿救倾城的孩子,那要他也就没有任何作用了,还不如让他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等一等,对不住,我忽然想起了还有事,你们还是自行前往吧。”
已经行驶了一段路程,舞相忽然开口,“实在不好意思,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忽然想起一位老友要拜访,还是请二位下车吧。”
“为什么?!”
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袖,阿季一低头,莫邪嘴角涌出鲜红的血液,对他勉勉强强地笔出了“走吧”的嘴型。
阿季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不动声色的老者,然后还是抱起昏睡着的莫邪,一步一步地走下了马车。
“师父!”见马车已经走远,他急忙蹲下来看她。
“不要……不要……回去吧。”他勉强地歪歪嘴,吐出几句,“我们走吧。”
“师父!你这样不可以!”阿季急忙蹲下来,掏出帕子抹了抹他的嘴角依然源源不断的溢出的鲜血。
“阿季,他们并不想救我……”他的眼神有些灰暗,“他们不杀我,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他自然认得那人,舞相,舞倾城的父亲。
他看着他的眼神那样冰冷,让他原本就极冷的身体更加冰凉。
看他的眼神,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吧,或许他误猜了他的心思,在皇帝的手下做事的,心思不会有单纯的。只是眼下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难以活下去了,只是中毒也许小事一桩,但这样持续地流血,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在随着血液一起缓缓地流出。
他闭上了眼睛,可眼前还是那张沉鱼落雁的脸庞。
他缓缓地闭上眼,在树边躺下,阿季也不敢做声,只好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梦里。
那个脸庞含羞的女子来到他的面前,养尊处优到极点的双手缓缓地递过来。
他有些怔然,然后把手生向她。她脸上的表情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让他忍不住微微地心疼起来。
“怎么了呢?”
她抚着肚子,那里已经很明显地凸出,而她的脸上很明显地写着焦虑不安。盯着那突出的部分,他的心情一时间五味陈杂。她是别人的女人,而她现在是为了别人受委屈,自己却不能保护她。
“我的孩子怎么办?”
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她的脸庞,忽然看到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下来。
“不,我会治好你的。”
他终归是无奈地握住了他的手,饶他没有十分的把握,但面前的女人已经伤心至此,他也不好再拒绝。毕竟,她再怎么样,再不堪过,也是他一直心爱着的女人啊。他点了点头,似乎怕她不信一样,“我一定保住孩子,也不会让你受到半分的伤害。”
是啊,男人都是这样,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尽管自己再没有用,也想装出一副无比的英雄主义,起码能让她心安,而不是患得患失。
“你说的是真的?”面前的女人竟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他勾了勾嘴角,她笑起来确实好看,梨花带雨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嘴角却已经咧开,红唇像是一道诱人的邀请函一样,让他一眼迷失在了那里。
“嗯。”他揽她入怀,“你不用再担心了,养好身体便好,其余的交给我。”
“好,孩子生下来的话,我就能能当上皇后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宋止墨,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为他人作嫁衣裳。
还是为了宋止墨。
他的神色也逐渐黯然下来,他几乎已经认识到了这是在梦里。
舞倾城还需要他,他不能死!
他只得咬着牙撑开自己越来越重的眼皮,力气之大,以致他甚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阿季,我还能……还能……撑得住,快……快带我……回去……”他支起身,靠在阿季的肩头,然后慢慢地挪向不远处的马车。
“师父!”他的眼眶红了一圈,倘若不是他当时糊涂,师父应该早就得救了!他早就该看出来那两个人不安好心!
他艰难地掺着他一路往回走,然后扛上马车,一甩鞭子,马儿吃痛,撒蹄狂奔而去。
到了小木屋,他放下莫邪,莫邪也是强撑一口气,“把……五神草……找出来……”
阿季连忙来到草药间,拿出了五神草。莫邪之所以会选择这五神草,听这名字也就可以猜的出,它的暂时性功效是比较不错的。
他急忙奔回了屋子,将五神草递给了莫邪,另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这中草药可以直接口服。
奇迹般的是,血竟然止住了,但莫邪明白,这也只能管到一时,就像当初救宋天宁一样,这种药同样也不能持久地止血,他必须得趁着现在把草药煎出来。
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好歹也找出了类似深海鱼脂那样的神药,虽然没有它见效快,还需要一阵文火微炖。他有些急迫地看着那碗草药,生怕它迟了出来。
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清香飘出,他敏锐的嗅了出来,这药效也应该到了火候。
他又赶紧拿出先前准备好的凉水,将青铜罐子放入。之所以选用青铜罐,是因为也只有金属才能经受住冰火两重天的考验。若是放入瓦罐,只会瞬间崩碎。
罐子上的气泡逐渐消失,他明白事不迟宜,赶紧捏住鼻子灌了下去。所谓药的香味和口味绝对是不一样的,这种药虽然闻起来芳香,喝到嘴里却是苦涩至极。
良药苦口利于病,他明白,也就不再磨蹭,一饮而尽。
喝完了整杯草药,他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在椅子上,血也放慢了流出的速度,直至逐渐地消失。
阿季捂住了嘴巴,才没有让自己的惊讶声发出。
师父好厉害啊!他急忙跑到他身边,“师父,师父你怎么样?”
莫邪微微地睁开一丝,“我还好,阿季,你就先坐这里吧。”
他的身子往旁边歪了歪,然后靠在了阿季的腿上。
阿季脸一红,“师父……”
莫邪微微闭上眼,“让我躺会。”
“好。”他听话地坐好,尽量不让身体有丝毫的动弹。
舞相急匆匆地赶回家,舞倾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莫神医呢?”
舞相看着面前满脸期待的女儿,心里更加确认了七八分,或许这莫邪与自家的女儿真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撇开了眼睛,“没有看到他人,也许是去往别处了。”
舞倾城疑惑地问,“可是他之前明明承诺过我不会走啊?”她有些慌乱地抬起头,“会不会有人发现了什么,然后出事了?!”
舞相不得不折服于自己女儿精确的判断力,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可怕的。
“不会的,”他像是说服自己一般,“你好生地养胎,我再另去请一名神医罢了,莫神医饶是医术再高明,也不见得是天下第一。”
“可是我不相信其他的人!”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这样说,父亲是不是会觉察到什么呢?!
看着舞相明显探寻的眼神,她叹了口气,终于将实情道出,“莫神医他对我有意,我想他不会害我,而且之前他也帮我了很多回,我相信他。”
舞相转过身,宽大的袖子下,拳头紧紧地攥着。
“你要记住你是皇帝的女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舞倾城被这一训也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嘴角流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爹,如今你再忠心也是无用,宋止墨已经不再相信舞家了!”
“你之前还有些账本不见了,”她勾了勾唇,尽是讽刺,“可是全都到了宋止墨那里,我亲眼见到的!”
她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爹的那一本本小册子平平整整地压在了宋止墨的书桌上。那时宋止墨还在沉沉的睡梦中,也许是批阅了一晚上的奏章让他这样累。门口的宫人也没有提防她,毕竟她是一直得宠的婉皇贵妃,性子又骄纵,惹怒了她可是吃力不讨好,于是她一路没有遮拦地走进了他的书房,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那一堆她再熟悉不过的账本。她经常在爹的书房里见到,因此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有些战栗地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宋止墨,然后颤抖地翻开那一本本已经泛黄着的似乎已经有了些年代的小册子,里面果不其然就是爹爹的字迹。她大致看了一下,里面尽是他和一些高官的交易记录,已经收入进账的条目。
很大的一笔钱,足够把舞家送进天牢的一笔钱!
她几乎有些站不稳地走出门,然后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喊住了她,“倾城,到朕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