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皇帝日日早朝都被此事扰的甚是烦恼,晚上到了紫宸殿心情才舒缓些,邓绥眼瞧着皇帝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心下也是担忧不已,一番云雨过后,邓绥躺在皇帝身前:“陛下从未想过妾真如大臣们所言,日后为祸江山吗?”
皇帝扶着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自然想过。”
邓绥背对着皇帝的脸上闻言便带了一丝难过与失望,可皇帝随即又道:“可朕总觉得绥儿这样生性淳善之人,与祸乱定是沾不上边儿的。”
皇帝将邓绥拉到了身前:“便是有一日你想要这江山,拿去便是,朕相信以绥儿的才德。会治理好这个天下。”
邓绥眼中是挡不住的诧异,眸中的诧异渐渐转为笑意,颇为心疼抚上皇帝有些凹进去的脸颊道:“眼瞧着陛下一日比一日瘦,妾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皇帝知道她不想再谈那事,便顺着她的话打趣:“瘦是瘦了,可闺房之乐却比从前更甚,绥儿觉得呢?”
“妾怎么知道。”邓绥红透了脸低着头喃喃道。
皇帝一把抓住了她向下滑落的手,翻身就覆了上去:“不知道?一会儿便知道了!”
两人气息紊乱,红烛摇曳间,流动着脉脉情意。
第二日早朝,皇帝方才落座,大臣们又纷纷上奏:“请陛下赐死贤夫人!”
贺归州微微摇了摇头,从前邓训在世时,他是见过邓绥的,那时邓绥才几岁,却已经十分聪明伶俐了,贺归州上前奏道:“陛下三思,邓家乃开国重臣,贤夫人系出名门,年方十三便为父守陵,德行昭昭,南阳新野人尽皆知,也在洛阳城中传为美谈,不过异梦异象而已,赐死未免太过牵强。”
皇帝点了点头:“贺卿此言甚为中肯,贤夫人之德行天下皆知,入宫两载,谦恭律己,众卿不必再议,郑众,请释空方丈进来。”
“诺。”郑众躬身应道,亲自去了殿外请了释空方丈进来。
众大臣面面相觑,皆不知皇帝此举何意,释空方丈花白胡子走了进来,眉须飘向鬓角,很有仙风道骨之相,甚为国寺德高望重的方丈,众大臣也颇为敬重,争执不下的大臣也归了位。
“老衲参见陛下。”释空方丈躬身行佛礼。
皇帝抬手:“方丈不必多礼,宁卿说为贤夫人解梦之人是道士,但贤夫人与邓家众人皆说是释空方丈亲解,朕命人去查了一番,今日特请方丈亲自解释。”
释空方丈持着佛礼,转身对众大臣道:“十八年前,老衲应邓大人之邀,去邓府为贤夫人解梦,贤夫人曾梦伸手摸天,天上好似有钟乳,浩浩荡荡,一色碧青,便抬头吮吸呑饮。此梦与唐尧商汤之梦甚为相似,吉不可言。老衲观贤夫人骨相,虽多奇多贵却并非帝王之相,反而多和气,少凌厉之态。凤凰隐喻女子,出生时的异象,是昭示贤夫人此生身份尊贵,未嫁时系出名门,之后又入了皇家,可见正和了此异象。夫人之贤德,可助陛下分忧,而非祸乱大汉江山。”释空方丈说完一揖佛礼。
“不知宁大人所言解梦道士身处何处?老衲愿与其对质。”释空方丈紧接着说道。
皇帝也看向宁西津,宁西津吞吞吐吐的:“微臣,微臣当日也只与那道长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怕是不知道何处游山玩水去了,既然释空方丈已经解释的这般清楚明白,想来那日的道士定是学艺不精,失了分寸,失了分寸...”宁西津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若是叫皇后看了,定气的要赏他两巴掌。
“众卿可听明白了?”皇帝威严的对着殿下喊道。
释空方丈是国寺得道高僧,连皇帝对其也是七分敬重三分礼让,更遑论众大臣:“微臣明白。”
李昌宗,宁西津之流见皇帝的态度,就知道今日此事便算是定了下来,至少此时此刻是不可能有第二个结果了,便都低着头不吭一声,留待日后从长计议。
皇后接到消息,一股怒气上来差点将桌上的东西都挥到地上,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陛下是护定她了!”
“皇后娘娘息怒,陛下只是一时未看清罢了,若是咱们拿出点什么证据来,即便有释空方丈的话,陛下也不得不处置了。”司乐在一旁出着主意。
皇后看了她一眼:“你难得聪明一回。”
“谢皇后娘娘夸赞。”司乐笑道,其实她也是在路上无意间听见两个宫女说才想到这个主意的。
这些日子宫里都传遍了这件事,宫女议论也是常事,偏偏被司乐听见了,不知是哪个宫的宫女,议论着:“平白无故连个证据都没有,依着陛下对贤夫人的宠爱,想来不会做什么。”
“是啊,陛下那般宠爱贤夫人,莫说向大臣们说的赐死了,怕是惩处都舍不得呢,不过若是真有了什么证据,怕是陛下不想惩处都不行了。”
“真是树大招风...”两个宫女议论着走远了。
而恰巧路过的司乐却听见了心里,赶着去给皇后献计了。
“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做?”司乐问道。
皇后晃动着杯中的茶叶,这样的事,她还真得好好想想。
“皇后娘娘!”宫女慌忙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皇后皱着眉头问道。
宫女顾不得喘息:“韵七子,韵七子临盆了!”
皇后闻言倒不甚着急,起身扶着司乐的手向外走去:“她这一胎怀的日子倒不短。”足足十个月零五天才生。
司乐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若是司竹定又是一番巧舌如簧。
邓绥也接了信,匆匆忙忙就跑去了永乐宫,未央宫离永乐宫很近,到了兰渠殿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在,邓绥站在门外焦急的问宫女:“韵七子怎么样了?”
“太医刚刚进去,还没信儿呢!”宫女答道,不停的向里面瞧,也是十分着急。
邓绥一想到自己生产时的痛苦,便十分担心冯挽香,双手紧握着,垫着脚向里面瞧,皇帝不知道何时来的,从邓绥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笑道:“你倒是比朕还急!”
“产子对女子来说算是走了一趟鬼门关,陛下还笑!”邓绥转头嗔道,颇为不悦。
皇帝立刻严肃起来解释道:“朕,朕是高兴,一会儿朕就有两个孩子了。”
邓绥转头笑道:“陛下真是会狡辩!”
“朕说的可是实话,朕还等着你给朕再生一个女儿呢。”皇帝贴着邓绥的耳边笑着说道。
邓绥被热气熏得耳朵痒,一缩脖子:“陛下正经些!挽香还在里面呢!”邓绥想一旁走了一步。
皇后进来正看见这打情骂俏的一幕,手中的帕子紧了紧:“妾见过陛下。”
“起来吧。”皇帝不甚在意的头也没回说道。
皇后强挂住脸上的笑意,站在了皇帝身边,皇帝身边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随后众妃都来了,站在殿外,隐约能听见屋内冯挽香的喊叫嘶吼声,听得众人心一揪一揪的,也有不少盼着这声落下去再也起不来才好呢。
邓绥紧张的帕子都扭的起了皱,手也冰凉冰凉的,皇帝向邓绥那边移了移,宽大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上,沉声道:“放心。”
邓绥转头看向皇帝,掩饰不住眼中的担忧,还是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