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良人被救上来已然昏迷了,邓绥赶紧上前瞧了一眼,问太医道:“封良人如何了?”
话音刚落,便见封良人裙上一片红色,邓绥转头看向皇帝,只见皇帝阴沉着脸色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上林苑,宫人赶紧将封良人送回了却非殿。
众人待到皇帝走后才敢抬起头,韵小仪也无暇去跟父亲交谈,走到邓绥身旁:“姐姐,她们都说是你将封良人退了下去,我知道你绝不会做这种事,你可想好了法子?”
邓绥摇了摇头:“虎毒不食子,她怎么忍心用自己的亲身骨肉来陷害我?”
韵小仪站在一旁道:“看陛下的样子,还不知一会儿会怎么样呢,咱们也赶紧去却非殿吧。”
“嗯。”
两人到却非殿时,众太医已经围在了封良人身边,一剂汤药下去,封良人悠悠转醒。
皇帝站在榻前,面色十分不好,显而易见是动了真气,见封良人醒过来,连看也不愿看她一眼。
封良人脸色苍白,看着众人的样子,便知道孩子没能保住,哭着起身,本以为皇帝会过来扶她,却见皇帝只是站在那里,神色有隐忍的怒气。
王长使跟一旁的淑夫人说道:“这回邓姐姐怕是难躲重罚了。”
淑夫人没有说话啊,旁边的秋七子却似十分担心的道:“只盼着留邓姐姐一条性命。”
皇后闻言赶紧对封良人说道:“你刚小产,起来做什么?快回榻上躺好!”
封良人却摇着头扶着云儿的手站了起来,跪在皇帝身前,哭的极为哀戚:“陛下,妾知道你喜欢邓美人,可您也要为妾的孩子做主啊!”
皇帝手掌再一次握紧,抬眼看向封良人:“朕念你怀胎四月的辛苦,此事便不再追究,日后你便好好在这却非殿思过吧。”皇帝的声音十分喑沉,任谁都听得出那是极力压制的怒意。
众人闻言皆不明原由的看向邓绥,莫不是陛下已经喜欢邓美人喜欢到她害了皇嗣都不惩罚的地步?
封良人闻言亦是一愣,脸色更加苍白,以为皇帝放纵邓绥到了极点,瞬时拉住了皇帝:“陛下!你怎能这般无情?妾是不得您的喜欢!可这也是你的孩子啊!若陛下不对邓美人加以惩治,就不怕六宫无嗣吗!”
众人闻言纷纷低了低头,暗叹封良人太过大胆,这样的话也敢随便说出口。
果然,皇帝闻言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太阳穴突突直跳,反手一巴掌便打在了封良人的脸上:“混账东西!”
殿中的气氛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邓绥手心沁出了冷汗,见封良人的嘴角已经有了血迹,那样响亮的一巴掌,若是自己,怕是早已晕了过去。
封良人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帝。
皇帝抬袖指着封良人声音震怒:“朕念你怀着身孕,不计较之前的事解了你的禁足,邓美人宽宏一句抱怨也不曾有过,本以为你能安分守己,朕一再宽纵你,竟让你以腹中皇嗣作筹码意图陷害邓美人,虎毒尚不食子!朕怎能容你这等蛇蝎心肠的毒妇留在宫中!”
封良人仍辩解道:“陛下此言何意!”
柳七子上前一步道:“封姐姐,你怎能这般狠心,那毕竟是你的孩儿啊!妾听闻姐姐在上林苑赏鱼,便叫了陛下一起来,想给姐姐一个惊喜,谁知刚到上林苑便见到了你...”
柳七子的话陡然止住,叹息着:“也幸而今日我叫了陛下来,不然邓姐姐岂不是要平白背负谋害皇嗣的罪名?”
皇后疑道:“柳七子这话的意思是?”
柳七子欠身道:“妾与陛下到上林苑的时候,便见封良人自己抓起了邓美人的手,邓美人还死死抓着封良人不放,封良人却自己挣扎了几下落入了水中,意图陷害邓美人。”
皇后看向封良人,伸着手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道:“本宫这么多年当真是看错你了,当真是枉为人母一遭!”
封良人闻言背后的衣衫已经湿了,瞪大了眼睛,抓着皇帝的衣服:“陛下!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陛下!”
皇帝甩开封良人,对郑众道:“传朕旨意,封氏心肠歹毒,陷害嫔妃,屡教不改,为了一己私欲另皇嗣滑胎,无丝毫仁爱之心,即日起废为庶人,永世不得出掖庭一步!”
“诺。”郑众领了旨。
“陛下!妾自你是太子时便陪在身边!妾陪你了五载时光啊!陛下!你不能这么对妾!”封良人抓着皇帝的衣袖,哭的狼狈,心中亦是痛苦不堪。
“你以为若不是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朕还会留你一命吗!皇帝看了封良人最后一眼,满面怒气的拂袖走出了却非殿。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帮你做了!”封良人被皇后甩在一旁。
“住口!蛇蝎毒妇,如此地步还想如何攀咬?”
众人见状纷纷离开,从前风光时交好的嫔妃此时却是避之不及。
“好好在宫中死过,若是陛下原谅了你,本宫会求陛下放你出宫。”皇后深深的看了眼封良人,转身走出了却非殿。
那一眼,封良人看到了所有的威胁,她便是死,也是不能出卖皇后的。
柳七子走出殿门的时候回头瞧了邓绥一眼,嘴角带笑,转身走出了却非殿。
“你怎么还不走!滚啊!我如今的样子终于遂了你的意了是吗!”封良人疯疯癫癫的吼着。
邓绥看向她的眼中充满了悲哀:“一念之差,你失了自己的孩子,失了位分,失去了所有。宫中多少嫔妃盼着能有个孩子,你却这般不珍惜,落得今日下场又怎知不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对你的报复呢?”
封良人瘫坐在地上,呵呵的笑了起来,形如癫妇:“哈哈,报复!呵呵,来啊,来啊!”
邓绥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离开了这污秽之地。
午膳后,皇帝去了漪兰殿,看他的样子,显然还没从突然的丧子之痛中缓过来。
如果不出意外,这会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邓绥起身:“妾见过陛下。”
“起来吧。”
邓绥上前扶着皇帝走到席上,沏了一杯清茶:“陛下不要太过伤心了,此事说起来是因妾而起,在池边又没能抓住她,妾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扶起她:“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按这个道理,朕的责任岂不是更大。”
皇帝叹了口气:“朕已经快二十了,虽说子嗣上还不急,但总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围在身边,若不是看在那毒妇是朕尚未出世孩子母亲的份上,朕岂会这般轻纵了她!”
邓绥握着皇帝的手:“陛下放宽心些,宫中嫔妃这样多,总有一天陛下会子孙绕膝的。”
两人正说这话,郑众在门外道:“陛下,封庶人身边的宫女求见,说有要是禀报。”
皇帝想了想:“让她进来吧。”
“诺。”
邓绥看着云儿走了进来,跪在殿下道:“奴婢见过陛下,见过邓美人。”
“你有何事?”皇帝声音沉沉的。
云儿叩拜道:“奴婢要说的事与封良人的皇嗣有关。”
皇帝眼神一收沉声道:“事已成舟,还说这些有何用!”
“陛下息怒,奴婢要说的陛下听后心中定会有所安慰。”
邓绥轻声道:“那便让她说吧。”
皇帝点了点头,云儿强撑着平静道:“封庶人自始至终都不曾有孕。”
“你说什么!”皇帝怒道。
云儿的头更低了,话却条理清楚:“前些日子封庶人被禁足却非殿,便想出了假孕的办法,陛下果然放了她出来,可日子久了不显怀也是奇怪,所以便想出了,用这个孩子来嫁祸邓美人这一石二鸟之计。”
“贱妇!竟将朕与众人当做三岁孩童玩弄于股掌!”皇帝重重的拍向桌子,已是怒极了。
邓绥忽而想到,若是假孕,太医会诊不出来吗?可又一想,为封良人安胎的是韵小仪,这话她便不能问,殿中一时间安静极了。
“既是假孕,冯太医竟没查出来吗?”皇帝疑道,显然已经怀疑两人沆瀣一气,可冯太医是韵小仪的父亲,想来他的人品该不会做出这般事。
云儿按着司竹教的说道:“封庶人在宫外找到了一种药,服了此药,一般太医是诊不出任何问题的,但为封庶人安胎的是太医令,故而第一天时太医便已经诊出封庶人并未有孕,但在封庶人将此事的利害与冯太医说了后,冯太医记挂着韵小仪,便同意与封庶人一同做一出戏。”
“你退下吧。”皇帝淡淡道。
“请陛下看在奴婢主动坦白的份上,饶奴婢出掖庭!”云儿叩拜在地。
皇帝冷道:“若你在知道此事时便坦白,朕会嘉赏你,可如今,朕只想赐你一尺白绫!”
云儿抖了一下:“奴婢僭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出去!”皇帝倒没想真杀了她。
云儿闻言如逢大赦,慌忙的退出了漪兰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