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常说,父亲是这个家的砥柱,也是这个国的砥柱。
父亲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成为大西朝的皇后,对我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也是成为大西朝的皇后,我此生最不愿意提及的一件事,便是成为大西朝乐康帝的皇后。
父亲不凶,只是不爱笑而已,父亲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来检查我的功课。父亲是个儒生,喜好诗词雅乐,常有慕客之宾在府上做客,府中常有丝竹管弦之声悠扬。
我遇见阿克那一年,正好是我及笄,那一天,春色满园,我不知是不是世间所有的花都开得那般艳丽,我只知我家的满树桃花压枝头,在那桃花掩映下的小亭中,我听到了吸引我的琴声,也见到了那一身青布衫,眉眼清秀的少年,那个在撞见我后脸突红的少年。
我自小就会琴,再到善琴,可是直到遇到阿克,我才逐渐喜欢上了琴。
阿芝说,我的琴声像是突然有了灵魂。
阿芝是我的贴身侍女,比我长四岁,伴着我长大。
在那半年里,我每天喜欢做的事就是去那桃花树下,隔着那层层桃树枝,听那小亭里的悠悠琴声,伴那小亭里的声声心语,到了夜晚的时候,我喜欢把阿芝从那少年手中带来的信件看完一遍又一遍,然后铺平放在我的枕头底下,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甜蜜却又胆战的夜晚。
在新婚的前一天夜晚,我和阿克终于穿过那片将我们隔了半年的桃花林,四手相握在了一起,我说:“阿克,你带我走吧。”
他说:“好,清儿,我带你走。”
那天晚上,我不仅穿过了那片桃树林,穿过了小亭,我还穿过了上官府那层高高的粉墙,可是我却穿不过我父亲的手掌,脱不了上官家大小姐的身份。
在被那层层火把包围的时候,我本以为我跪在石子路上求的,是请求父亲让我和阿克在一起,可是最终我在父亲脚下所求,却是让父亲让我进宫。
红烛高照那晚,我见到了乐康帝,那时候的乐康帝,还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虽然剑眉斜飞入鬓,看上去却是懵懵懂懂,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美人儿,你怎么了?”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摇头。
他不再言语,抱着我,上榻。
说起来,那一晚是乐康帝此生待我最温柔的一次,可是,我仍是痛苦不堪。
那时候我就在想,人的眼泪是不是永远流不完。
乐康帝的后宫,很乱;乐康帝对后宫的管制,也很乱;乐康帝在我的宫中,通常会拂袖而去;乐康帝喜欢的美人,通常会被我惩治;乐康帝下令仗打的人,通常会被我救下。
半年后,乐康帝终于再也不踏足我的寝宫,我有了潇儿,宫里有了俪妃。
宫中的事让我更加心力憔悴,我总觉得后宫之气过于污浊,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皇后上官氏所求,是有一天能将这污浊之气驱除,还大西朝一片清朗。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宫中的事却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这让我的心也一点点不安起来,对现在的恐慌,对后宫将来的恐慌,甚至是对大西将来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