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稳仲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拎着酒杯,垂着头,眼中晶莹的东西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烁,话也含含糊糊,语无伦次,苏姿晗想,他可能是醉了。
这一次,苏姿晗在牢房待了许久,直到夜半三更,酒尽碗空,才动身。
望着苏姿晗的背影渐渐远去,苏稳仲突然觉得那个背影是如此的孤寂,独留下来的他更加孤独,更觉手中刀的冰冷,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呵呵冷笑几声后突然放声大笑,狂妄不羁的笑声在幽深阴暗的牢中一阵又一阵响彻,回荡,笑天下,笑世人,更笑自己。
唯一的儿子,那又怎样?在他的亲生父亲面前,他永远也比不上金钱权势,他要斩他,他又怎会劳烦他亲自动手?反正都是一死,他多留在这世上一刻有何用?徒增受一段时间的折磨。
*
苏姿晗这段时间本就浅眠,从牢中回来后好不容易睡着,却被外头的动静惊醒,刚从床上坐起探究是怎么回事,就听到谨言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声很是凌乱,又是一向稳重的谨言,苏姿晗心头也随之一慌,打开门,问道:“什么事?”
“牢中出事了。”
苏姿晗心中一抽:“出了何事?”
谨言抿抿嘴,直言道:“少爷自刎了。”
谨言的话对苏姿晗来说是如雷当顶,心在这一瞬间如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紧紧揪住,压得喘不过气来,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迈开脚步走回屋内,才发现两腿发软,穿好衣物焦急赶往牢中。
她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她不相信苏稳仲会自缢,刚才他还与她谈笑,她都已经告诉他她已经安排人救他,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傻事?耳听为虚,听到的事情不足以相信,对,听到的事可能会是假的。
苏姿晗到时监狱里站满了佩刀的侍卫,围在一团,看到苏姿晗纷纷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路,苏姿晗心提到嗓子眼,鼓起勇气顺着他们给她留出的缝将视线移了过去。
她讨厌的苏稳仲,刚才还和他有说有笑的苏稳仲,就那样躺在血泊中,了无生气,而他的手上,还握着她给他的短刀,那把刀,那把刀仿佛刺进她的心房。
她拖着身子,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缓缓伸出手放在了苏姿晗的鼻子下方。
良久,也不能感觉到她所期许的那种温热的鼻息。
“仲儿!”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吴氏冲过来跌跪在地上,一把抱起浑身是血的苏稳仲的尸首,使劲地摇着,泪如雨下:“仲儿,你醒醒!不要吓娘!仲儿,娘来接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随吴氏一同而来赶来的苏恪衣冠凌乱,听到消息他就焦急地赶来,如今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当即愣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再往前迈动一步,就那样无神的望着哭泣的吴氏疯狂地摇着苏稳仲的尸首。
不知过了过久,不管怎样叫唤打骂,往日那个纨绔的人再也没能睁开眼睛,再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顶嘴,苏恪拖着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脚步,移到苏稳仲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握住苏稳仲冰凉的手,闭上眼睛,血染红他的青筋暴起的手。
牢中一片死寂,许久后,苏恪才睁开紧闭的双眸,眼中却是一片血红,声音低沉沙哑:“他怎么会有刀?”
但凡是打入死牢者,是不允许有武器携带在身的。
看守的狱卒望了眼最早赶到牢中的文烨,又看了一眼苏恪和苏姿晗,见众人都沉默,才道:“他一直都很正常,今天皇后娘娘来看过他离开后他就狂笑不止,属下正准备给他扣上手镣,然后他就不知从何拿出一把短刀直接刺向了自己的要害。”
狱卒的意思很明显,那把刀是苏姿晗给的。
狱卒的话刚落音,突然,“啪”的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对于吴氏突如其来的耳光,从刚才开始脑中就一直处于一片混沌的苏姿晗根本没来得及躲闪,左脸刚感觉到疼痛,紧随着一阵清脆的巨响,右脸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这一次,是没想过要躲闪。
“你这个贱人,心肠如此歹毒,你竟如此容不下仲儿,连最后几个时辰都不让他好好活着。”
吴氏大骂着,苏姿晗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这样,相当于默认。
吴氏更加恼怒,直接扑上去揪住苏姿晗的衣领,肆无忌惮地捶打,“我要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断子绝孙,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
众人被这架势给惊住,堂堂皇后竟会对一小妾打不还手骂不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