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陌研,你目无尊长,我是你小舅舅!”陌子车一听陌研连续两次骂他笨,脸上挂不住,涨红了脸从床上跳下,一手叉腰,指着陌研训斥。
陌研吐吐长舌歪歪脑袋翻翻白眼,做了个十足的丑鬼脸,得意地叫道:“是舅舅,那也是笨舅舅,笨舅舅!”
百里君迁心中紧绷的一根弦一松,脸上的笑容自然了起来。
他何曾不曾想过要孩子呢,他想,十分想。他想要自己的孩子,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孩子,可他不是女子,无法生育。
在这样的世道,他成了婚可以有孩子,可是他若犯了错,或不得妻宠,被休弃,那他便什么也没有,孩子也不是他的。
那时,他就在想,是不是不成婚,然后收养个孩子,男孩也好,女孩也罢,他都会当成亲生的孩子来疼爱。
可是,身为良家男子的自己,无法逃脱成婚的命运。也许成了婚又被休弃,他就能如愿以偿收养个孩子过日子,可若真的成了亲,又怎会甘心被休弃,这对娘家是何等的侮辱!
“太子哥哥,子车长大后嫁了人,能不能呆在爹爹身边啊?”白白嫩嫩的食指对戳,陌子车期待地昂头看着百里君迁。
“可以啊,你让太子舅舅给你下一道圣旨,让别的女孩子嫁给你不就行了!”陌研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哀恸。她虽然年纪小,但经历了丧母之事,如今还不到七岁之龄,已如小大人般成熟。
她知道,太子舅舅百年之后,她要继承皇位,所以她认真地努力地读书。也知道,奶奶身子不好,也许会离开,太子舅舅以男儿身撑起整个江山定是不易,所以她更要好好学习,好好辅佐他。
因为娘亲的离开,仲母幽禁古道,她已经尝到了生离死别的痛楚,她好不希望小舅舅嫁出去!
可是,除了皇帝、太主和后主,谁会永远呆在皇宫呢?
百里君迁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
“太子哥哥有点累,子车带着研儿回宫,好不好?”许久,看着玩闹得不可开交的孩童,百里君迁下了“逐客令”。
“好吧。”陌子车撅起了小嘴,不情不愿地拉起陌研的小手,跟着宫人出了东宫。
半个月后,百里君迁在一众宫人的服侍下穿上了鲜红的婚服,淡妆轻扫,浑身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犹如夏日的太阳,光芒四射,令人睁不开双目,又犹如夏夜繁星中最亮的星星,只一眼,便被吸引了过去。
满朝文武、皇室贵族夹道欢迎,一顶鲜红绑着红花的轿子缓缓行来。
及至跟前,百里君迁亲自撩开了丝滑柔顺的绸缎车帘子,纤纤素手握住盖着龙凤呈祥红盖头女子的手。
他尴尬地低下了头。
卫国民间,女子嫁给男子的,要以红盖头遮挡尴尬。可是,他却觉得,他才是该盖红盖头之人。
如今,所有人灼灼目光皆在他身上。
两侧人山人海,夹道祝贺。
百里君迁带着太子妃平稳地走着,心中却乱成一团。
她在那里,就在人群里,陌儿抱着孩子,她揽着陌儿。她看着他,随着他的走动,目光也随之移动。
他只是假装淡淡地瞥了一眼,却感觉自己的余光时不时瞥向了她,直到他从她的身边而过,直到她说了一句“恭喜”。
或许她真的对他只是共患难的朋友,只是陌儿的表兄,她不知他的情意,对他也没有特殊情意。
君迁,百里君迁,陌君迁,接受一切吧,被你拉着的女子才是你的妻君,一辈子的妻君!
从今往后,你只能是她的!
高堂之上,陌怀参、陌荀、林衡、秦恩端正地坐着,冲着新人点头微笑。
百里君迁眸中溢水,自上一次廷尉府牢中见娘亲已近两年。
陌怀参微不可闻地摇摇头,示意他莫哭,脸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妻夫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高亢洪亮的声音,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进入洞房。
宴会,只留下长辈接待。
陌荀身子不好,很快退场,而陌怀参早已借故离开。
新房内,意图闹洞房的一干人等连同陌子车和陌研,被守候在屋内的容澈统统请了出去。
容澈转身离开之际,惊恐至极的百里君迁抓住了他的手臂。指节泛白的素手愈抓愈紧,脑袋低垂,额上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容澈想要安慰,却发现他手掌的温度越来越低。
难道畏寒之症要发作了?容澈大惊,忙取出随身携带的药丸,欲给他服下。
却见他摇摇头,随后抬起眸来,艰难地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