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垂着眸,默默地接过,然后步入房间,道了一声谢,默默地将房门关好。
屋内很快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了下去,随后安静地连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到。
南少瑜在屋外静静地想要穿透房门去看屋内的情况,却因屋内无灯,她只能看到房门,镂雕花纹也看不清。
他没事的吧,没事的吧,没事的吧?
他的身子寒意凛然,应该不是畏寒之症复发吧?
她的手抚摸上胸口那颗温热的心脏,隔着厚重的衣物犹能感受它的跳动。那颗心不知何时开始,随着这屋内之人的哀恸、忧伤、不安、惶恐、痛苦有节奏地抽痛。
其实早该明白的不是吗?只是因为陌陌的关系而不敢承认,不是吗?
南少瑜转身抬头望天,那娇羞得从未露过脸的月亮,躲在重重叠叠不断流动的云层之后,发着微弱而冰冷的光。
她打了寒颤,那躲在墙角的寒梅释放的阵阵幽香,随着寒风席卷到她的身上,被她吸入鼻中。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陌陌那个孩子单纯善良,从一开始,她就想要保护他疼爱他,想要让他一生无忧。而君迁,那个嫉恶如仇、想要挣脱灵魂禁锢却命途多舛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走进她的心里,却是与她的血肉融合在一起。
看着他痛,她也痛,看着他痛苦,她也痛苦。较之陌陌,她显然将心偏向了他。
这种感觉很不好,陌陌生死未卜,岳母大人还在衍国寻找他的下落,而她竟然已经……
她不敢想象,岳母大人知道她的想法会怎样,会不会牵累君迁?
可是,她好想,好想……
南少瑜转身,再一次盯着房门,想要穿透门墙坐在他的身边,安慰他,然后走进他的心扉,为他分担痛苦。
可是他不能,她现在与他只是表哥与表弟妹的关系,这么晚了,无缘无故进入他的厢房,孤男寡女,显然于礼不合,这对他的名声有影响。她做不到为了与他在一起,便豁出一切,拿他的名声做赌注!
“少主,少主。”商儿见南少瑜站在百里君迁的房前,时而望天,时而盯着房门发呆,本不欲打扰,可见她许久未动,不免有些担心。这屋外寒风凛冽,她才站了会儿,已经冷得发颤,少主这可怀着孩子呢,怎就觉得不冷呢?
“少主,外面冷,还是回屋歇着吧。”商儿拉住她的手臂,轻轻地拽了拽。
少主起死回生,其一变化就是喜欢与人亲近,所以现下的她才敢如此碰她,若是以前的她,怕是早就发飙了。
不过,这样的少主她是真心喜欢,侍候起来毫无压力。
“哦。”南少瑜愣了愣,长长的素白色发带随风拂过脸颊,飘到胸前。她将黏在脸上的发带放回身后,最后看了眼什么都没有的房门,一步一步走回主屋。
百里君迁侧躺在床上,一双闪着泪光的漆黑眸子默默地看着她的身影离开。
在她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时,他竟然用手指去描绘她的轮廓,在她离开时竟然觉得无比绝望。
这一走,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也许是永别!
以往,或许还能够奢望和她在一起,因着身份,他其实是不可以做别人的续弦的。但是娘亲、舅母,乃至陛下,并不打算公开他的身份,那么他嫁给别人做续弦,只要娘亲和舅母同意,皇室想来也是不会管的。
可是如今,他随时有杀身之祸,就算不死,也难以在卫国呆下去,等待他的或许就是一生的逃亡。
他与她怎还有可能呢!
没有了,没有了!
但愿,她能够再找到一个好夫君,代替陌儿和……他,照顾她。
他不能连累她,所有该自己承受的,就由自己来承受吧!
第二日,天还未亮,百里君迁便告辞回林府。
当然,那个时候,南少瑜还处在不安的睡梦中。
百里君迁回到林府,天色也还早,他一个人慢悠悠地在正厅中用早膳。
没有忐忑,没有不安,他在等待,等人来接他。
今日是前太子殿下陌平舆的头七,而明日便是元宵佳节,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来接他。可是他希望,她来接她,这样他便不用面对前来寻他的少瑜,不必想理由拒绝她。
“公子,公子。”平日里照顾他起居的小厮冬儿兴高采烈地跑来。“公子,陛下派人来接你了。公子这医术啊,连陛下都惊动了呢。”
百里君迁微微一笑,起身,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药箱,走了出去。
还是那辆明黄色的马车,他坐在里间,掀开帘子看外面凄凉的风景,晨间的冷风嗖嗖、冬日的阴暗以及悄无人烟的荒凉,加深了心中的凄凉。然心中却再无昨日的忐忑、不安与恐慌。
该来的终是要来的,紧张能怎样,害怕能怎样?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被带到陛下的寝宫,而是带到了庄严肃穆的金銮殿。
这一回,他又忐忑了。他一步一步走过去,一一看过两侧官袍加身的文武百官,或儒雅,或威武,或沧桑,或年轻,或年老,皆有之。但这些人唯一共同的就是他们的脸上皆是带着疑惑。
这些人中,他只认识廷尉张恨、御史大夫秦恩以及站在左侧第二的二殿下陌平绥,此刻她们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秦恩在右侧最前,她是御史大夫,那么左侧为首的老臣便是丞相。百里君迁站定之时,见她看着自己,便微微行礼,恭敬却不卑微。
丞相见了,也回以一笑。倒是个和蔼的大臣,百里君迁心中泛出好感。
只是,陛下究竟想干什么?
“草民见过陛下。”百里君迁昂头看了须臾一脸憔悴的陌荀,不敢不恭,连忙行了跪拜礼。
“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