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弓射箭习武你不担心她伤着,使锉刀倒是担心了?”李暇玉啼笑皆非,“安心罢,她对许多事都感兴趣,也未必会缠着你学雕刻技艺。你可不知道,她也同样喜欢女红针黹,已经收集了好多漂亮香囊。”
谢琰这才松了口气,又理所当然地道:“习武自是必须的。强身健体不说,日后也不必受人欺负。”他这个当耶耶的,已经未雨绸缪地考虑起了自家女儿的婚姻大事。习武之后,性情多少也会变得强势一些。若能像阿玉这般,无论如何行事都自有章法,且因自身强大而无惧后宅那些个小手段,才是最合适的。
“谁敢欺负咱们家的染娘?”李暇玉挑起眉,“到时候我们千挑万选,宁可招赘亦不能让她受什么委屈。”这对年轻的父母丝毫没有想过,自家女儿如今不过三岁,离出嫁的年纪还早着呢,便煞有介事地议论起了她的婚姻大事。而懵懂的染娘自是毫无所觉,自得其乐地搭建着小小的新院子,还特地让婢女们去找了些稻草来,盖在小屋顶上。
“三郎,我已经有几日不曾入宫了,待会儿便打算进宫一趟。”李暇玉又道。谢琰微微拧起眉,掩去双目中莫名的复杂神色:“理应如此。我的病情如今已经控制住了,你也不必过于担忧。你看,这两天头疼都不曾复发,应是前辈们的针灸按脉之术有了效用。”
“……”李暇玉轻轻地倚在他的肩头,“明日是长乐长公主设宴的日子,我答应了义阳小公主,陪她一同赴宴。而且,将染娘、大郎他们几个一同带过去与她作伴。这位贵主年纪幼小,心思却十分敏感,如今皇后殿下病重,也盼着她能开怀一些。故而,我绝不能失约。”
她并未注意到,提起“义阳小公主”时,谢琰的双眸轻轻地一缩,仿佛瞬间有些出神。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既然你奉召入京,为的便是小贵主的病情。陪伴她亦是分内之事,不必与我解释。何况,不是赴宴之后便会归来么?”
“确实如此,宴席结束之后,我便带着染娘过来。”李暇玉失笑,似乎也觉得自己仿佛有些反应过度了。先前以为不必对他解释任何事,自顾自地便安排了一家人的生活,如今却又恨不得事事都与他解释清楚,免得教他生出不必要的心结。如此,或许反倒是看轻他了。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他们之间的默契仍在,全心全意的信任也依然在。
陪着谢琰用过药之后,李暇玉便带着染娘离开了。离别的时候,父女二人端的是依依不舍,仿佛此去便要相隔千里似的,甚至恨不得屡屡相送了。寝房内离别了一回,谢琰又忍不住送到院子里;院子里离别了一回,谢琰又接着送到外院;外院里离别了一回,谢琰依然坚持要送到门外。她看得哭笑不得,使眼色让李遐龄赶紧转移这位傻耶耶的注意力,她则抱起染娘便疾步往外走。
染娘趴在她的肩头,撅着小嘴:“阿娘,怎么不带着耶耶一同去?儿会想耶耶。”她才刚见到耶耶,不过是顽了一会儿,立刻便要分开了,心里着实觉得难受。
“下回再带他去。”李暇玉回道,“宫城是圣人、皇后殿下与义阳小公主等皇室的家。若是他们不曾召见,怎可轻易入宫?便是咱们要去旁人家中做客,也须得先下帖子询问是否方便,或者主人家盛情邀请才是。你说,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嗯……是……”染娘听得似懂非懂,点了点小脑袋。
李暇玉便又道:“明日带着你同去赴宴,便能见到兄长们与华娘姊姊。你不想念他们么?而且,说不得你还能认识一些新朋友——如同在崔家那般。对了,崔家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或许也会去呢。”真定大长公主若是前往长孙府赴宴,必定会带着自家的晚辈,到时候便热闹起来了罢。
“儿也想他们。”染娘点点头,又忽然闷闷地道,“儿还想孙家表兄表姊和表弟,想秋娘表姨,想曾外祖父与曾外祖母。”她记性非常好,便是相别将近两个月,也依旧记得远在灵州的家人们。
李暇玉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轻轻一叹:“阿娘也想他们。”谢琰归来之事,她早已写了信向祖父祖母禀明了内中各种缘故,又命部曲加急送回了灵州。想来,信件应当早便到灵州了,说不得回信也正在路途之中。祖父老当益壮,短时间内想必不愿意致仕,三郎又可能会一直留在长安,玉郎在长安参加贡举也更合适——难不成,一家人从此便要分隔两地?
是否会有什么两全之法?她可须得仔细想一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