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纵马谈笑之间,不知不觉便行至长安城下。因着自北向南而行,故而自北面的城门景耀门而入。守城的金吾卫属下兵卒验看了公文与过所,便将车队放进了城。那吏部书吏瞧了瞧天色,拱手行礼道:“时候尚早,某须得赶往吏部官衙复命。不知定敏郡君与李郎君有何打算?在长安可有亲眷能投奔?若是临时寻邸店或中人,恐怕很难寻着合意的住处。”
“多谢阁下关心,妾早已让家人赶来长安处理此事。这些时日里,应是暂居西市之南的怀远坊中。”李暇玉回道,“烦劳阁下回禀宫中,妾已经赶来长安,随时皆可恭候觐见。”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也不知小公主的病情眼下如何了。想来杜皇后应当已是心急如焚了,此事还是尽早解决为好——虽然连她也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如两位国公那般能够威震邪祟,小公主又是否能因此好转起来。
“既如此,某便告辞了。”那吏部书吏遂打马离开,李遐龄下马行礼相送。
在长安城内,高官豪门世家几乎皆聚集在东北以及东市周围的诸里坊,而西市附近则住满了胡族豪商或来往于各州府的商户,南面众里坊住着平民百姓人家。故而,若以宅邸的价格来论,东面宅邸最贵,且几乎有价无市,若是没有什么身份便休想买什么好宅子。西面的宅邸次之,只要能拿出足够的钱财,莫说三进的宅子,便是五进七进都能买得。南面则根本没有什么合适的宅子,除了百姓房屋以及田地、寺观之外,几乎皆是贵人们自家的别院园子,并不适合日常起居。
跟着粟特胡商康家在西域商道上经营多年,李家自是不缺资财。便是养着众多部曲女兵,家业亦是不断地增添。就算是长安的宅邸价钱都高得离谱,动辄几百万钱甚至上千万钱,李家也能拿得出来。不过,李家一向秉承着闷声发大财的念头,从不四处炫耀豪富,家人亦并不喜好奢华,自是不会轻易露财。
故而,柴氏只命部曲与管事赶过来,在怀远坊购置了一座三进的小宅子,并悄悄将宅子添在了李暇玉的嫁妆单子当中。李暇玉并不知情,李遐龄则是十分赞成。至于为何选怀远坊,自然是因这坊名听着足够亲切,且离西市较近,离皇城亦并不远,宅子大小也很合适的缘故。
从景耀门入城,一路往南行,经过西市之后便至怀远坊。入得坊门后,西行片刻,便来到一处精巧的小宅子前。一位年轻的管事娘子在宅邸前守候,见李暇玉带着染娘策马缓步行来,立即上前行礼。
“思娘,这些时日忙坏了罢?”李暇玉抱着染娘翻身下马,微微一笑,“你也从未来过长安,让你提前过来打点,真是难为你了。若非此事太过紧急,原本不该如此匆忙。”
思娘一丝不苟地道:“奴不过是尽心尽力罢了,且能替娘子分忧解劳,也是奴的福分。”她一面说话,一面引着李暇玉姊弟与趴在自家阿娘怀中昏昏欲睡的染娘往里走,“这宅邸买来的时候,保存得较为完好,不过是稍加修缮,将家居摆设都换了一遍而已。三进的宅子,外院正堂东侧有间客院,已经收拾出来给玉郎君住。正院内堂比较宽敞,都按娘子的喜好布置好了,染娘可住在正房之中。第三进还有座植满花草的小园子,眼下有些荒凉,待到开春之后便能赏景了。娘子可想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罢了,明日再细看亦不迟。一连这么些时日都在赶路,染娘应是累坏了。早些让厨下端上夕食,用过之后便各自歇息罢。”李暇玉只随意地瞥了几眼,便摇了摇首。思娘是她最信重的管事娘子之一,她自是从不怀疑其打理庶务的能力。莫说是三进的小宅子,便是五进七进的大宅邸,数日之内她亦能理得妥妥当当。
接着,她又望向李遐龄:“玉郎,这些日子,你可有什么安排?”
“初来乍到,能有什么打算?也不过是四处走一走,熟悉熟悉长安各处的风物罢了。”李遐龄笑道,“若是遇上什么文会,也正好去看看热闹。再过几日便该祭灶了,接着便是元日、上元,节庆之时便不想往外走了,还是留在家中陪着阿姊和染娘得好。”
李暇玉闻言却苦笑起来:“我们可未必能留在此处度过元日、上元。我打算先觐见圣人与皇后殿下,过两日待染娘歇息过来,便着人去给大兄大嫂递帖子。既然都是谢家人,说不得他们会留着我们母女一同过节日。你孤零零一人,应当也是跟着一起过了。”
李遐龄怔了怔:“倒是险些忘了此事。阿姊若是定下什么时候去见谢家大兄大嫂,我自是该陪着你同去。当着我的面,再如何不满,也至少该做些面子情才是。”
李暇玉颔首回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