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元娘,大门外有位自长安而来的客人,说想拜见阿郎与谢郎君。不过,既没有拜帖,也没有什么信物。”不多时,大管事李胜的声音便在内堂外响了起来,打断了祖孙二人的亲热。柴氏眉头微挑,命贴身侍婢与管事娘子去外头查看情况:“长安的客人?为首者大致什么年纪?”
李胜答道:“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郎君。”
“或许,是三郎的长兄。”李遐玉略作沉吟,果断地起身,“虽不知其来意为何,不过,还是应当好生招待。长兄为父,三郎虽口中不提,心中对长兄亦是颇为挂念。如今能得见,想来他应当很高兴。速速派人去军营,将祖父与谢郎君唤回家来。”
“你说得是,长兄如父。若他对你们的婚事……都已经要亲迎了,这时候便是反悔也已经太迟了。”柴氏神情凛然,双目瞬间锐利如电,“是很该将你祖父唤回来,看看这位谢大郎到底要做什么。若是连谢大郎都对付不了,如何能应付你那位太原王氏的阿家?”她冷哼了一声,又看向心爱的孙女:“你想自己出面见一见他,还是让玉郎去见他?”
“玉郎到底年纪小些,还是儿去罢。”李遐玉道,“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他贸然上门亦不怎么合规矩,应当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说罢,她翩然起身,带着思娘与念娘往外行去。因为了取悦祖母的缘故,最近她都会特地换上女装打扮,并由得念娘与她修饰妆容。眼下披着火红狐裘,穿着窄袖交襟夹袄与及胸六幅裙,臂弯处挽着轻飘飘的夹缬披帛,也正是适合见客的装扮。
来到侧门附近后,李遐玉便停下了步子。远远望去,一位年约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正静立在马边,旁边簇拥着几个魁梧的虬髯大汉。他身量修长,面容清雅,与谢琰生得有五六分相像,神情气质却更沉郁一些。粗略看去,此人确实是大家子弟做派,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闲雅趣味,令人望之便觉得犹如画中仙一般。而谢琰许是离家太久的缘故,优雅潇洒自是半分不缺,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不至于太过高高在上。
谢璞仿佛察觉了她的目光,抬眼望过来,微微一怔。
“不知谢家大兄远道而来,祖父与三郎此时都尚在军营之中,并未在家。”李遐玉收回视线,淡淡一笑,朝他轻轻颔首致意,“不过,贵客到来,自是不能失礼,故而祖母命儿前来相迎。”
谢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行了个叉手礼:“小娘子客气了。某急着想见三郎,倒是忘了今日并非休沐,不曾递上拜帖,实在是失礼了。既然他们不在,那某明日再过来便是。可否烦劳小娘子与某转告一声?”
“家中已经派人去军营中寻祖父与三郎,谢家大兄稍候片刻,他们大概一两个时辰后便能回返了。”李遐玉道,“而且,家中已经备好了客房。想来谢家大兄一路飞驰劳顿,应当已经很疲惫了罢?不妨就在家中住下?弘静县地方小,并没有什么过得去的客栈,谢家大兄恐怕也不会习惯,就容我们做一回东道罢,待会儿见祖父与三郎也更便宜些。”
谢璞犹豫片刻,颔首道:“那便有劳小娘子了。”
“大管事,带着贵客去歇息罢。”李遐玉便吩咐道。李胜遂亲自命仆从给客人们牵马,又引着他们往外院客房而去。走得远了,谢璞依然依稀能听见,那位小娘子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诸事:“在正堂中准备个上好的席面,将新酿的葡萄酒取出来。待祖父与三郎家来了,直接让他们过去。另外,那几个部曲看起来颇有些眼熟,顺便将冯四师傅叫过来给他们作陪。”
然而,李遐玉虽已经安排妥当,谢琰却是独自回来的。这些时日以来,他虽瞧上去与平日相差无几,照旧发狠操练兵士,而后恩威并施,却没有人知晓,他几乎每一天都数着日子过。任何人都不会比他更期待吉日顷刻间便至,他能安安稳稳地完成婚事。却不料,临来自家大兄居然冷不防地从长安奔了过来。
他为何会过来?一路上,他尽量冷静地思考此事,且不吝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莫非,他刚写信告诉他自己即将成亲,他转头便将此事告诉了母亲?如今这般匆匆不告而来,便是想取消这桩婚事?眼下只差亲迎礼未完成,婚事早就已经板上钉钉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