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大帐中便响起了充满野心的大笑声。与此同时,外头的营地里也处处皆是饮酒作乐的人。夹杂在其中的哭喊,反倒令他们越发兴奋,调笑声、鞭打声,不绝于耳。刚经历了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戮,为了庆祝胜利,他们都放浪形骸地纵情享乐。便是那些担任了斥候的骑士,也悄悄也转了回来,随便寻了一个哭声阵阵的营帐就钻了进去。没有任何人发现,数里之外,一支千余人组成的军队,正悄然无息地接近。
“来晚了!真是混账东西!”乌迷耳咬紧牙关,难掩悲愤地望着远处由盛而衰的火光,“那些连畜生都不如的家伙,果真下了狠手!当初……当初我就不该……”他怀里坐着的丝帖儿抿了抿唇:“阿父,这就是那个当初不愿意借粮给你的部落?”
“那是他们辛苦得来的粮草,不愿借也是人之常情。”乌迷耳低声回答,“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也想安稳地过冬。而且,借了咱们,说不得就是有去无回。谁愿意白白吃亏?可是,就因为他们拒绝借粮,这些畜生就……”
“这与是否拒绝借粮无关。”李遐玉接道,“若是他们借了粮,反倒更容易遭人觊觎。对于这种人心不足的畜生而言,无论如何他们都能找到借口。有粮食不借该死,有粮食借粮也该死。错不在受害之人,只在这群饿狼。”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慕容若道,将谢琰与朱旅帅唤过来,“趁着眼下他们毫无防备,咱们正好上前突袭,将这群畜生都杀个干净。或许还能赶在他们将人都凌虐致死之前,多救出几个老弱妇孺。你往后的部落,便多少有些人了。”
乌迷耳点点头:“眼下风太凛冽,不好射箭压制,只能冲过去。不过,旁边废墟的火光实在有些太盛,很难悄悄地靠近。”他仍有些担忧,毕竟敌人足足有三四千,而这群大唐军队满打满算亦不过千余人而已。
“你们如何看?”慕容若环视周遭,又问道。
“兵分四路,一路远远绕到后头,其余三路左中右包抄过去。”谢琰道,“先潜伏靠近,待火光渐小的时候,再冲杀进去。咱们是奇袭,不能弃马,否则失之灵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方能取得大胜。”
“阿兄所言极是。”李遐玉接道,“我愿带着女兵部曲绕道远行。”
“校尉,属下愿作右路!”朱旅帅亦精神十足地请战。
慕容若盯了他一眼:“既如此,元娘绕行,谢旅帅带一百二十人居左,我带朱旅帅居中,乌迷耳与我的侍卫往右策应。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万一惊动敌营,大家便冲杀上去,将他们彻底冲乱。”
“是!”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数个时辰。人声已经渐渐稀疏的营地里,忽地再度响起了惨叫声。慌乱与恐惧之中,有人喊起了“敌袭”,下一刻便被砍翻在地。上千黑影纵马在营中奔驰,许多人仍然沉醉在享乐之中,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陌刀与横刀取走了性命。营地中响彻着哭声与求救声,不少刚失去亲人的老弱妇孺都举起了刀,趁乱将仇敌杀死。然而,那群突如其来的袭击者却依旧悄无声息,只是默然地收割着性命。
“哇呀!来的究竟是谁?!胆大包天!若教我抓住了,定要将他们五马分尸!”
“是乌迷耳!是乌迷耳带着人来复仇了!!”
火光中,华丽的营帐内奔出三个大汉来。乌迷耳发现他们后,目眦欲裂,立刻将丝帖儿丢给旁边的侍卫,举刀冲了上去:“畜生!把你的头颅给我!!”其中一个大汉青筋毕露,持刀挡住他的攻击。其余二人立刻牵马欲走,却被迎面而来的巨斧留了下来。孙夏扛着双斧哼了一声,竟然以一敌二。而后,从后方而来的弩箭射中了那二人,箭枝穿颅而过。两人不甘心地大睁着双目,倒在了地上。
营帐另一侧,李遐玉收起弩箭,微微一笑:“大兄,这可是族长的头颅,很是金贵,赶紧收起来罢。”
孙夏应了一声,忽地抬起首:“茉纱丽……”
“茉纱丽不会喜欢的。”李遐玉勾起嘴角,打断了他的妄念。
身量魁梧的少年颇有几分失落,垂下头来。并非他不了解小娘子们喜爱什么,而是阿玉先前总喜欢将头颅送人,收到头颅亦是十分高兴,便让他想得岔了。仔细想想,茉纱丽仍是寻常的小娘子,而阿玉——罢了,她喜爱之物,不可以常理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