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真的打算这一晚自己睡地铺了?”
回到旅馆,徵羽摩柯径自回楼上了,云老板把外面的灯笼点上了,又点上了几盏蜡烛,师父还在他的房间,整个一楼就只有我与他二人。
云老板坐在柜台里面,我坐在外面,此时看起来我和他一样高,可实际上,我的凳子和我的肩膀高度差不多,而云老板是坐在地上,柜台里面的地板上有个巨大的凹槽,可以放腿。
老板给我沏了一杯黑乎乎的东西,在自己面前也放了一杯,闻起来似乎有股苦味。“尝尝这个吧,这东西还是不那么多见的。”
“谢谢。”
杯子不烫,我把它端了起来,像喝汤一样喝。“咳咳,怎么这么苦?这是什么?”茶叶泡的茶大多也有微苦,但喝的时候会让人感到舒服,这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喝起来有一股浓重的药味,而且呛鼻,像是没有熟的柿子,满嘴都是涩涩的感觉,不过比那个稍微要好一点。
但柿子可没有这么苦。
云老板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慢慢的喝了起来,不仅没有像我那样失态,还似乎很享受。“这是我老朋友送我的一株咖啡树苗的果实,磨成粉后泡的。”
“可为什么这么苦?”
云老板没有回答我,而是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酒壶和一个杯子,又倒了一杯,推到我的面前,这次带着浓郁的酒香,但貌似又太香了一点,闻久了可能略微有些不舒服。
“再尝尝这个。”
出于上一次的教训,我很小的抿了一口,味道不错。“觉得不错就全喝了吧。”既然是师父的挚友,那应该也不会害我,想到这个,我便咕咚咕咚把一杯都喝完了。
热,晕,这是我现在最大的两个感受,比我想象的要烈得多,像喝茶一样喝酒,我没这本事,一杯下来,已是头晕耳涨。
“再喝这个。”云老板又把那个满是药味的被子推到了我手边,本来这就已经有开始晕了,而且,完全不懂他在干什么,更晕了。但是无论怎么说,人家也是长辈,无奈,我又喝了一口那个叫做咖啡的东西。
满嘴的酒气,喝了一点之后,竟然消去了很多,也不觉得有多么苦了。
“美酒与咖啡,各自都有各自的缺点,但却能各自互补,喝完咖啡再喝酒的人,不会觉得满口苦涩,喝完酒在喝咖啡的人,不会觉得昏昏欲睡,你看那根蜡烛。”
他指了指我后面的那根蜡烛,离我大概有四五米远。老板伸出一根手指,空弹了一下,数米开外的蜡烛即刻熄灭。“老板是风灵根?”
他大概是料到了我会这么说,笑了笑,说出了一句让我难以置信的话“我是无灵根。”
无灵根,所有修道之人听到这个词,瞳孔都会收缩一下,几乎所有人都有灵根,少部分天资较高是单灵根,异灵根,大多资质平平的,比如说我,就是多灵根,还有一些很是无用的,是全灵根。除去还没觉醒的孩子,有灵根的这一群体几乎占了人口中的九成九九。
但还有一类极少的群体,一千个人中可能都不到一个,就是无灵根,无灵根,顾名思义,废柴中的废柴,连灵根都没有,像这样的人大多十小几岁就夭折了,或是被抛弃了,因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有实力决定了谁是君谁是王,没有实力,和家畜也没说什么区别,比如,一个只有练气中期修为的火灵根,就已经可以作为宫廷的御膳厨师了,就算地位不高,至少走在街上也算是有头有脸,但无灵根的人,运气好些就隐藏身份,做些生意什么的也能糊口,但是运气差的,走在街上别人就算把你当街打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弱肉强食,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但是能够稳定控制身体以外的力量,这至少也是筑基后期才能有的力量,而且距离那么远,没有银丹以上的修为也是很难做到的,这是一个无灵根的人能做到的么?
“觉得惊讶么?不必如此,我并不能控制风,这只是纯粹的力量罢了。”
“什么样的力量才算纯粹?”
老板又笑了“你们,发力的时候,都要先考虑攻击位置,下手轻重,甚至有的时候还要考虑对手的身份,就算是极为愤怒近乎暴走,也有相当一部分力量都用在自己身上,就成了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知道为什么你师父称我为巨力老哥么?”
“晚辈不知。”
“因为我有个外号,巨力神。”
说到这里,我不禁对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有些不屑,又是一个来炫耀自己有多厉害的么?
“你可能是误会了。”
见我不说话,他又开口道:“我没有来和你说我自己厉害的意思,在很久以前,大概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做过将军,的那个是这个国家的君主是个极为昏庸的人,但当时我也是个只有力气的莽夫,负责去镇压反抗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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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了这些当官的,我们就自由了!”
一群没有坚甲护盾,没有利刃长矛,大多拿着农具、棍子的村民,冲到了县衙,打砸器皿,驱逐县官。
“啧,怎么这么吵?”当时被派遣的云老板,正在县衙休息,突然有大批人闯了进来,打搅了他的用餐,一怒之下,大步走了出来。
“何人在此造次?!”
敢来的,也都是一些被逼红眼了的村民,虽然云老板的身高惊人,但也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恐惧,当然了,那件事之后也没有人感到恐惧。
因为根本就没人活着爬出了县衙的大门
来的村名每个人都有灵根,虽然大多没有修为,有武器的拿武器,没武器的灵根就被他们当剑用,其实并不是其他村民傻有剑不用,大家也都知道灵根受损的话会直接伤到自己,当时的云老板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做了一个极其残忍但给每个用灵根的人都留了全尸的做法,一把抓住剑刃,猛地发力,直接抓碎,那些人只会先是惊讶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灵根破碎,他们的内脏、骨骼也就全部破碎了。
看到第一个人竟如此惨死,有几个人就已经有些腿软了,但根本没有用,云老板猛地抡一下胳臂,所有东西竟然都被这一股力量所牵引,向云老板移去,又是猛地做了一个出拳的动作,所有的人就都打了出去,砸死在了四周的墙壁上。
“还以为能活动活动手脚呢,乌合之众。”
说完,他便转身打算回去继续吃饭,杀了那么多人,却连眼都没眨一下。这就是数十年前的云老板。
现在他的力量并没有消失,却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惨绝人寰。
这就好像屠夫放下了大刀,斋茶度日;戏子拭去了浓妆,隐居避世。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老板没有告诉我,大概,他也不想再回顾那一段时光了吧。
“哦对了,那个,老板,你是怎么认识我师父的?还有,我师父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老板放下了茶杯,望向窗外,像是在想着什么。“音老鬼······怎么说呢,他究竟多少岁了,连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曾经避世过近一百年,用他的话,他想在自己曾经最恨的地方,过完自己的年岁。如你所知,我不是修士,我的寿命很有限,我今年七十九岁,但他已经至少八百岁以上了。”
八百······
这是人吗······师父虽然告诉了我有功法能让自己看起来年轻,我第一次看到他也只是以为他最多二十出头,没想到,实际竟是如此夸张。
“对了,我还可以明确告诉你,这老家伙的修为也深不可测,若是他开杀戒,屠城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说得再夸张些,我还从来没见过,甚至都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人,挡在他前面,然后活着回来,他恐怕已经完成了渡劫,我甚至还听说,他渡劫的时候,神界考虑到他的实力太过恐怖,派了四名监执官,结果,四名神界的监执官一死三重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躲避追杀才后来不知怎的就隐居了。”
他把头转了过来,看向了我“现在他既然又回到了世人的视线中,就说明,他已经决定了一些东西了。你是他的弟子,也是他的选择。不过,我怎么觉得你和他以前提到过的一个人有点像?不过那貌似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哦,那应该不是你,那好像是二十多年前他和我提起过的,那天他喝了好多酒。”
不知不觉,我把那一杯苦得不得了的咖啡喝完了。云老板瞥了一眼我的杯子,又往楼上看了看“刚才那个小伙子,你是不是对他抱有情愫了?”
“啥?没有,绝对没有,绝对绝对没有!”
“哈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爱就爱,好就好,年轻人呐,时间可不等人,在还来得及的年岁,好好珍惜吧。”这句话似乎是在叫我要珍惜时间,不过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见我似乎是在揣度他的话,云老板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这孩子眼角,耳后,腕脉各有一颗痣,这是命中三劫。”
“什么三劫?”
老板摇了摇头“命理难料,没有人说的准,只是这三劫,一劫,不可消,一劫,不可少,还有一劫······”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的道:
“不可逃。”
我手中的茶杯落在了桌上。
没有说什么,向云老板道了声感谢,我便回了房间。
房间在二楼,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那随枫飘动的旗子,和那一弯弦弓。摩柯已经睡着了,坐到床边,撩开他的头发,耳后果然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庞,却不禁让我想起了云老板的话。
“真的······不可逃么······”
等等!那两杯东西!各有各的优点,同时也都有不可磨灭的缺点,但二者放在一起,却可以互相抵消,那意思不就是说,虽然劫数不可逃,但是,还有希望?
但那一个能够和他相互抵消的人,又是谁呢?难倒是······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