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浅笑：“阿热？挺好记的。你……”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需要什么？”语气小心谨慎。这是个敏感的问题。不给钱怕对方说自己小气，白占便宜。给钱又怕伤害对方，暗比对方是风尘女子。
薇儿却不在意，将烟蒂捻灭在烟缸里。“至于酬劳嘛，这样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泽隐觉得很意外，似乎还没有女人会要这么奇怪的报酬吧。愣了一会儿问：“什么问题？说说看。”
同是男人，也许能从他嘴里得到答案呢。薇儿沉思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一对男女，同居多年，感情稳定。男人对女人很好。男人没有婚约，也没有什么太过界的异性朋友。为什么他一直不和这个女人提结婚的事呢？”
泽隐陷入了沉思，手指抚上自己下巴。认真思考的样子倒很迷人。“确定这个男人没有结婚？在外面也没别的女人？”
“确定，他没有结婚。”薇儿笑，男人该知道男人是怎么想的吧。“有没有别的情人，不是很确定。但女人的直觉较准，没有发现其它太暧昧的信息。”静下来薇儿作了分析，午夜要是和莫离好上了，干嘛还要来租住房找自己？正好是个机会，以新换旧了不就完了。午夜做事有分寸，也许就是一时兴起，画个画像其实也没什么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小气呢？乱发一通脾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泽隐又陷入了沉思，沉默许久开口：“有两个答案：一，还在考量，要继续观察这个女人。若日后出现更适合的妻子人选，他会放弃这个女人。第二，男人很爱女人。但是性格或是别的什么客观原因，总之这个女人担当不了妻子的角色。男人无法说服自己，又舍不得丢弃，所以就拖拖拉拉。”
是了，有答案了。薇儿做不了一个良善的妻子。又不想生孩子，没有耐心。连基本的家务和烹饪都做不好。性格暴躁，自私又偏执。反而要午夜来照顾自己。原因在薇儿身上，不能怪午夜不提婚约。
薇儿喝下一口可乐，轻轻摇晃杯子，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声响。笑容有些苦涩。站起身来抓起手机准备离开。
“你……”泽隐有些惊慌，上前拉住薇儿手臂：“你就这样走了？”
薇儿不解，转回头来看着男人，完事了不走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有变态嗜好，还要留下胳膊腿作纪念不成？薇儿却不是吃素的，豪不畏惧。冷冷地问：“你还有事？”
“我……”泽隐将视线从薇儿脸上移开，语气有些低：“我想继续和你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薇儿明白了，这个男人对自己感兴趣，还想有下一次见面。
薇儿没有说什么，沉默看着泽隐。
“你把我的心打乱了，我不想失去你。我是尊重你的。但，但是……”男人脸色发青，竟口吃起来。
薇儿在心里冷笑，尊重？第一次见面就上床了，真是够尊重的。“有话直说。”薇儿语气倒低了下来。
泽隐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不能娶你。”
就这个？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薇儿明白，他有妻子了，但是又看上自己了。简单一句话概括：我想要你做我的地下情人。
泽隐的表情竟是认真的，眼神里充满期待，在等薇儿回答。
为什么男人有一个女人还不够呢？薇儿在思索这个问题。抬头看到男人恳切的眼神，露出笑容：“我在考虑。”薇儿眯起眼睛来：“等我一会儿。”
说完薇儿转过身去，背对泽隐，从衣袋里翻出一枚硬币。靠你了。正面就答应，至少有一个长期的饭票，生活比什么都重要。反面就拒绝，自己要告别过去，要自由，哪怕去流浪，哪怕贫穷至死，也不要再依靠男人生活。
硬币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落在掌心里，是正面，天意，天生做情人的料。
薇儿发出自嘲笑声，然后转过身来，双手抱住泽隐脖子。“我答应了。”
“谢谢你。”圆了心愿，泽隐看上去很是开怀，随后镇定下来，握紧薇儿的手。
薇儿竟从男人的眼神里看到了真诚，也许这一刻，他真的动心了呢。不只是****什么的肮脏缘由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已不重要。
泽隐有些紧张，手心湿润：“给不了你婚约，对不起。我会用生命补偿你。我爱你，阿热。”
薇儿在想，他会对多少个女人说过这话？会不会比他的牙齿还多？想到这，薇儿觉得有些好笑：“紧张兮兮，放松点儿行不？”说着，一拳打过去。有什么呢？她是在乎这些的人么？在午夜身边多年都未得到那一纸婚书，更何况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婚姻能当饭吃么？她是潇洒的女人，是暖薇儿。
搬出居民租住房，住进别墅。手机换掉，廉价衣服全部丢弃。添置名牌，鞋子，坤包，珠宝。做回最美的情人。薇儿是物质女人，安逸的生活环境是不可或缺的部分。她可以忍受孤独。高跟鞋寂寞的“咚咚”声在空洞的房子里回响。
午夜冷静下来，却还是到上次的租住房去找了薇儿。薇儿已不在。又换地了？难不成和那警察私奔了？
OK，午夜在清晨薄雾的微光中攥紧拳头。你既无情，我也绝意。你有再多的男人我也不在乎，自尊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我要找到你，并且还要和你在一起。时至今日，青春耗尽，那就一条道走到黑。是爱是恨？已是不知。就是要斗这口气。上天入地，死也要在一起。我就是不放过你，也不放过自己。曾经身的伤，心的痛，倾注在你身上的心血和努力，绝不能是赘余。
午夜动用人际关系去探寻薇儿下落，多日无果。B城也一直没有消息。寻找还在继续。
这是薇儿一直习惯的生活方式。虚华颓废，睡到自然醒，有许多的时间去打发。牵着小雪在街上闲逛。薇儿还在幻想，哪天在街上遇到午夜，自己还能是明艳动人的。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薇儿要为了这个幻想，把美丽维持下去。
泽隐一周来两次。鲜花，礼物，热烈缠绵，柔情蜜意，尽其所能讨薇儿欢心。薇儿笑而不语，不知这新鲜期能维持多久。
有过一次短暂的旅行。
泽隐似乎是做外贸生意的，用英语流利讲电话。据说他会四门语言。
泽隐说要带薇儿去英国定居，他决定为薇儿放弃他的妻子。“我觉得自己还是有情谊和良心的，一直只是在玩乐。遇到你是我的幸运也是劫难，我要独占你。看来人都是自私的。”
薇儿却不想去，自己连英语都讲不利索，如何交流？整日憋在屋里，真成了珍藏品了。国外真的好么？短暂旅行不错，定居薇儿是不愿意的。
不过泽隐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办签证也需要时间。薇儿向来随遇而安，到时再说，大不了上飞机前玩失踪。
温柔细心，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好，仅次于午夜。却不知这耐心是否也能比得上午夜。至少午夜宠了自己七年，薇儿觉得已经很多了。
本性没有流露出来，薇儿一直在笑，声音也是一贯地温柔。
虚无飘渺的诺言，漏洞百出的情话。泽隐有时会说许多妻子的坏话。薇儿在心里冷笑，这么不好为什么要娶她呢？娶回来才发现不好也可以分开呀，又没有人拿绳子绑着你。薇儿却没有反击过。因为不动心，谎言，欺骗，嘲弄，屈辱，都无法给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终于明白，为什么午夜一句话，一个不轻不重的举动也可以令自己暴怒，那是因为爱。这些年午夜的日子确实不好过，终日忍受一个脾气刁钻怪异的女人。没有发疯已经很强悍了。藕断丝连，历经数次分分合合，那是因为心的在意。
爱让人幸福，也让人疯狂和绝望。副作用很大。
午后的一天，阳光温暖洒进窗子，天气晴好。薇儿正在给小雪洗澡，小雪已经摸清主人的脾性，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耸拉下脑袋，任凭薇儿摆弄自己。香皂已打好，一身白色泡沫更像一个雪球。
忽然一个中年女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薇儿认出那应该是泽隐的妻子，在手机上看过照片。装扮时髦，身材适中，脸部有少量雀斑。说不上漂亮也说不上难看。因为气愤脸色有些发红。
进门摔摔打打，看见什么扔什么，一地残景。薇儿远远退开，冷眼旁观。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
女人似乎不解气，谩骂不止，“狐狸精，破坏别人家庭。不要脸！”一边骂一边向薇儿走过来，气势汹汹。举着手臂就要往薇儿身上扑来，“让你勾引人！”
薇儿不动声色，轻松闪开。转身一脚踢翻水盆，女人被溅了一身水。小雪还泡在盆中，这一踢受了惊吓，“汪汪”叫着，正好扑在女人身上。小雪满身肥皂沫，一扑腾眼睛也被泡沫遮住，看不到东西。慌乱中更是在女人身上乱蹭乱叫。
好在小雪性子温和，不会咬人。
可女人还是被吓得不轻，跌坐在地，全身湿透。发丝垂落在胸前，身体剧烈颤抖，呼呼直喘大气。在地上跪坐了半天才挣扎着起来。
“不好意思，我也是自卫。要不要给你找身衣服穿？”薇儿语调平静，轻轻将一条毛巾递过去。
正好相反。一般不都是小三被正牌掌撮羞辱，在谩骂声中狼狈逃窜吗？
“你……”女人气得直哆嗦，一把抢过毛巾，在自己脸上擦了擦，抹掉身上的肥皂抹。然后狠狠将毛巾撇在地上。想不到薇儿如此厉害，早知道就该带些人来，没出气反被人羞辱。
见讨不到便宜，女人指着薇儿大骂：“你给我等着，我还会来。”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回来！”薇儿叫了一句。
女人转回身来，眼中怒色明晰，“干什么？你没有资格跟我交涉什么的，见不得光的东西！”
“和你有什么好交涉的？以为我稀罕？我可是为你好。”薇儿笑笑，指了指女人的胸前。
女人低头一看，自己裙子是雪纺料的，在浸湿的情况下，里面的文胸已经现出阴影。很是不雅。
这样出去不像样子，可是难道要乞求薇儿不成？女人微有些发愣，站在原地不语。
“跟我来吧。”薇儿语气淡淡，进入卧室，女人果然也在后面跟了进来。
薇儿拉开柜子，锦色华美。“自己看，哪件能穿？”说着，站到了旁边。
女人终于不再咒骂了，在一大排色彩各异的服饰中翻找，拽出一件，撇在地上，又拽出一件，看了看，又随手撇下。地上凌乱堆积了一堆衣服，柜子里已没剩几件了。薇儿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表情冷漠。最后女人拽出来一件驼色的连体裙。就这个比较配她的年纪吧，剩下的都比较艳。
当着薇儿，几下换上衣服，不是太合体，女人要矮一些，也只能这样了。
衣服一换好，女人立刻变了脸，又开始咒骂。
“别以为这样我就能领情。小妖精，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说着，向门口走过去，又甩出一句“你不得好死！”
“记着，有什么事去找泽隐，别再来烦我！”薇儿冲着门外高声说。再来可就没有今天这么便宜了。
“不得好死”这件事用不着别人来告诉薇儿，薇儿在心里冷笑，她不在乎。好坏都是要死，她早就知道自己会不得好死。
晚上泽隐打过电话来，语气透出焦灼：“阿热，你没事吧？”听得出，他很担心自己。
“我没事。”薇儿语调平静。
“那就好，”泽隐长长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没关系，我很好。”薇儿才不用别人保护。泽隐了解到的，只是薇儿的一小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