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点出来,快点出来!”穆歌悄悄推开门,背着手站在门口,调皮地眨着眼。
“怎么不在啊?那,这个好东西我可送别人了啊。”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突然拉过门,门后居然没人。
若曦缩紧身子站在窗帘后的角落里,生怕被穆歌发现自己的藏身地点,不敢乱动。
“还真不在?”他一边躬身看着床底下,一边嘀咕。
若曦想笑,又怕自己出声被他发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扒拉着窗帘看过去,心中暖洋洋的。这个笨蛋,她在大屋呢,他去小屋怎么能找到?她把自己紧靠在墙上,再次竭力往里躲了躲,穆歌背后拖的那个硕大的熊宝宝的样子特别滑稽,更可笑的是那熊宝宝两只爪子还抱着一个写有Happy Birthday!的心型牌子。
找不到若曦的穆歌急了,原地转了一圈,把熊宝宝堆在她的床上,有点气馁地叉腰站在房间里,“这丫头,出去也不说一声,我白把这么个大熊给她背回来了。”
若曦笑得几乎岔了气,不得不一边按住腰,一边警告自己不要乱动,藏了这么久,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就在此时,原本遮掩住她身子的窗帘突然被人两下扯开,明媚的春光从那顷刻间裂开的缝隙里穿过,映衬在金色光晕中的若曦还没放下笑容,就被他抓住了胳膊。穆歌一边揉着自己被阳光刺得昏花的双眼,一边拖她走出阳光,“你傻不傻?怎么站窗户后面啊,那里多热啊!”
若曦穿着白色的吊带裙子,头发被窗帘蹭得乱糟糟,凌乱的刘海盖住笑弯弯的眼睛,“你才傻呢,我这么大个子还能钻到床底下呀,你居然还跑到床下面去找。”
“谁知道你啊,万一是属老鼠的,我也只能上天入地跟你了。”他被若曦周身散发的阳光气息迷乱了眼睛,她乐呵呵地蹦跳到自己床边,抱住熊宝宝尖叫:“哇,这么大的熊,你怎么扛回来的?”
“我从十七中那边背回来的,我容易嘛我,它和你都差不多高,差点没把我累断气。”他笑着,倒在她的床上,故作痛苦地哎哟了几声,“可累死我了。”
“那我请你吃饭!”若曦嘴都笑得合不拢了,揉搓着熊宝宝的耳朵不过瘾,然后又朝熊宝宝的肚子打了两拳,“死穆歌,死穆歌,这下我有沙袋了,哈哈。”
“嗨,先别臭美了,你最好想想一会儿怎么和林叔说。”穆歌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有点难看。
“我就说是同学送的,能怎么着。”若曦没意识到他态度的改变。
“不说是男朋友送的?”他猛然拉过她的胳膊,别扭地问。
“别,别瞎说,谁说你是我男朋友了?”若曦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如炬,别有深意,她慌乱地躲开他的注视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你旁边跟林叔和我妈讲,我喜欢你,谁都不能改变。”
“别傻了,那怎么可能,你又逗我玩呢吧?”若曦忐忑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大熊凉凉的小鼻头,穆歌站起来,身子的阴影刚好挡住若曦的视线,他慢慢低下头,抱着若曦的肩膀。
抵住她的额头,说:“我才不傻,傻的是你。”
这样低的声音蛊惑了若曦的神智,她无意识地随着他的话语,缓慢点头。
穆歌见她这般可爱,忍不住笑起来,“我说你傻你也承认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嘴硬了。”
若曦窘红了脸,挣扎着逃离令人窒息的怀抱,穆歌不肯,紧紧搂过来咬了她的耳垂,然后才笑着放开手。
他对她低声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
在很早很早以前……
午夜三点,穆歌突然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把身边看了看,除了昂贵的家具,宽大的房子里空落落的让人心慌。
睁开眼睛的一秒钟,梦境迅速回到现实,所感受到的何止是喜悦后的落寞。伸手把床头的立灯打开,照亮他****着的上半身,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支烟,用打火机点燃,随后淡淡冒出的一道烟雾,笼罩了他结实的胸线上那个痕迹模糊的咬痕。
是她的杰作。
又做梦了,他拿过床头的相框,拇指轻轻捻着,那里是他和若曦照的唯一一张照片。原本那照片旁边还有几个闲杂人,后来他沿着两个人的身廓小心翼翼地剪开,贴在一张雪后的风景卡片上,周围是一圈的圣诞节彩灯和铃铛,簇拥着他们,就这样才单独保存了他们俩的合影。
那是若曦生日时候的照片,为了能让他也来玩,若曦和他还分别和林叔妈妈说了谎,她说,同学为她过生日,晚点回家,他说,去找同学踢球,也晚点回家。
于是两个人出了门走了老远,觉得从楼上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才敢主动去抓她的手,神情忸怩的她故意把双眼看向别处,不安的手指缩在腿边,可纵使是这样,仍被他一把抓了过去,红了脸颊。
天热,手热,人也热,只不过再热,心也是那般雀跃,总好过现在浑身上下冷冰冰的……
他突然对着镜框里的人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妈妈来信说,若曦毕业后在一家大医院里做外科主治医师,这个岗位完全是凭自己的实力应聘上的,林叔很欣慰。其实,这些他都能想到,那丫头的能力他从来都不敢小觑,虽然有时候表现得没什么头脑,但学习和工作上都是很拼命的,她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譬如当医生。
据说当年她会选择这个专业,是因为若曦的妈妈以前是名妇产科医生,常年把她放在办公室加班,总被人戏谑成妇产科编外小林大夫,于是长大后的若曦也想从事母亲的职业,大概是穿上母亲曾经穿过的白大褂,她的心也会快乐许多。
当然,若曦过得快乐,他也会快乐,他走那天,她的态度让人有点摸不到头脑。不哭不笑的,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两个人对视了半晌,她只是板着一张脸说:“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坐在大西洋彼岸看美国妞了,也不用想家,也不用想谁谁谁。”
那时,她是吃醋了吗,还是对他缺乏安全感?早知道这样,应该对她说,他不会的。他的记忆中永远都定格在多年前那个在穿衣镜前转圈的女孩子,长长的头发,亮晶晶的眼睛,大大的笑容,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的人的身上。
其实林若曦真的算不上太漂亮,但是看上去很有味道,那种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让人跟她在一起有种很舒适的感觉,每个和她交往过的人都能感觉到那份惬意。他跟她在一起拌嘴的时候很快乐,被踹的时候很快乐,连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都很快乐。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注意她,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她比那些动辄玩三八线,讲坏话,钩心斗角争班长职位的女同学无疑要吸引人很多,所以接下来的吵架也逐渐变成了博取她注意的一种幼稚手段,可惜那个笨蛋根本看不透,以为他是来抢她的家,半夜几次向他下手不说,还会挤眉弄眼地嘲笑他。
幸好有她喝醉那次做两个人相处的转机。可他又希望她不曾经历那段,哪怕会因此继续和他吵架拌嘴也不要去经历。那天,她迷迷糊糊说的话,迷迷糊糊做的事都让他心疼不已。
只恨自己不能再成熟些,如果他有足够宽阔的肩膀,那时,一定会搂过她安慰。
事隔那么多年,他一直懊恼着自己不能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安慰她,在她为别的男人失恋喝醉的时候,只能无奈地坐在旁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帮她擦擦脸。满心都是一个念头:再等等我,等我长大,我一定可以保护你。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总惦记着自己没得到的那个。在美国的大学里,他也有追求者,也曾和别人交往过,几经分分合合,总是觉得和其他女孩子的相处差了点儿什么。比若曦漂亮的,他觉得那个女孩子太妖艳;比若曦个子高的,他觉得人家光长个子估计营养不良;比若曦文静的,他又觉得两个人相处压抑不畅快。于是他只能抱着她的相框想,也许,他碰见的若曦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子,根本连一点缺点都找不到。
于是每天,他都习惯在睡前想念她,不管在哪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逃不开那长长久久的想念。想得多了,就开始自我怀疑起来。也许当初只不过是情窦初开的那一刻美妙情感,也许当初吸引他的只是因为自己懂得喜欢的时候身边只有她一个异性而已,也许……
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呢?怎么想都觉得不真实。
越是这样不确定,他越不敢联系若曦,生怕会打破那种梦里的美好,会破坏自己对她的那份纯纯的感情。
所以,穆歌心里想,再等等吧,等我学业结束,有一副可以让人依靠的宽阔肩膀后就回国,他要看看梦里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么完美,还是,他一直可笑地活在自己营造的梦境里。
真希望所有的一切还是过去的样子,就像他临走时说的那样:“希望我回来时,一切都没变。”
毕竟,隔了那么多年,他还爱着她。
希望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