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就锐减的人数,钟爷的脸上也没有了战胜敌船的兴奋与喜悦,而满是愁伤。这个时候查看粮舱水舱的阿福突然跑过来,他见到钟爷显示摇摇头,然后紧蹙着眉头说道,“钟爷,粮舱的顶部被烧穿了,水舱的水晃出去的,蒸发的,也是所剩无几了,且剩下的水不能喝了,全部都是又黑又脏,而且,肯定当时炸什么的时候甩进了东西。粮舱里的米都被火烧烬了,捧不出几把,几乎都成了灰。还有,那些干鱼,剩下的也就百十条了,其他的都凑合不了。这百十条里面还有的是半条,有的已经烧的干鱼都糊了,脆的很,没办法吃。”
阿福仔细的汇报着,钟爷点点头,“水不怕,还有海水,喝海水吃海鱼的日子又不是没过过,怕什么。”钟爷说完看着船上的人,“活下来的就活着吧,倒真不如死了的痛快。”说完钟爷头也不回的除了船舱,直奔自己的小屋,此时钟爷的小屋也已经是被炸开了,钟爷叹了口气,看着已经被炸开的密道,很讽刺的一笑。
这个时候的沈思早就从密道钻了上来,所以沈思并灭有跟钟爷打个照面,钟爷下到底层,却见那人已经慢慢退去邪神的模样,转而成了人形,“你出手了,不过……”,“不过是晚点儿了,没办法,睡着了,一时半会儿没醒来。”那人看着薛三逸,薛三逸木然的点点头,钟爷想笑一下但实在是扯不半个笑,只得说道,“最后一次了,烂也就烂了,反正在过不了几日便到岸了,只是,人少了很多。”那人冷冷的看了钟爷一眼,“怎么?”
“恐怕到时候不够祭品,就算是搭上我们几个也不够,远远不够。”钟爷先把话说到了前面,那人却是沉默了,过了很久,那人却说,“去吧,容我想想,如果差了也不勉强你,看来要紧着点儿了,粮食都够过不了冬啊。”那人说完看了一眼钟爷,钟爷不敢抬头,总觉得今日这人与往日不大一样,但是跟以前有那么相似,一时间也不便多说话,钟爷便告退了。
那人看着钟爷离开,便问薛三逸,“你就是那大夫?”薛三逸点点头,“我睡了很久啊。”薛三逸点点头便默不作声,那人也不作声,一会儿那人忍不住的说道,“太冷了,好在快到岸了。”
丁若看着奎生,希望他能多分给自己一条鱼,便直愣愣的看着奎生,奎生笑了,“小娘子莫非是看上爷了,想要大鱼也可以,知道怎么做么?”丁若点点头,目光清澈的看着奎生,一场灾难让这些跑船客们精神紧张到几点,压力大上了些火,心里一股子邪火不知往哪儿撒。
奎生捡了一条大鱼放到丁若碗里,旁边传来起来那女子的痛骂声,奎生看了一眼那女子,想起这是刚才被炸飞的楚老板的小妾安妹子,看着安妹子干瘪的身子,不屑的说道,“别嘴上骂着心里想着,就你那模样的,还是省省吧。”
安妹子听了这话不敢对奎生有什么举动,只是用眼睛狠狠剜了一眼丁若,丁若冷笑着,端着放着大鱼的碗跟着奎生去了船舱上的舱内,是悉悉索索的喘息声和呻吟,一些女子已经羞红了脸,男人们却也像是压抑着什么一样不敢多动,舱上的声音逐渐急促起来,安妹子突然啐了口,“真还是不要脸。”
沈思听着那声音突然很想哭,不知道为何,丁若竟也是这般女子,当真为了一条鱼就出卖了自己。舱顶上的声音在闷声呻吟中结束,奎生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后面跟着的是一副孱弱模样的丁若,男人们看到奎生,眼神中不由的带着些羡慕嫉妒,而女子们看着丁若,则是从眼中恨不得将这不守妇道的女子撕碎,男人们看着丁若却是另一番滋味。丁若牵强着走到沈思身边,坐下来,她并没有吃碗中的鱼,而是摆在一旁。
“少爷,虽然大小跟你表哥表妹相称,但是我娘告诉我,你其实是我们一家的少爷。”丁若说着,露出淡淡的笑,“娘说,就算是搭上自己的命也要保少爷安全,可是丁若没做到。”丁若有些难过的看着沈思,沈思却看着丁若说道,“若儿,你怎么不敢与我相认?”丁若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你走后,清兵鞑靼们便闯入了大陉村,我爹娘和弟弟都惨死在他们屠刀下,唯独我逃了出来。只是我命不好,被那福清县太爷看上当了七房小妾,不过正房嫌我太过精明,所以将我认作女儿嫁给了,嫁给了丁大小姐指腹为婚的薛三逸。那正房不过是嫌弃薛三逸是个下九流的大夫,但是我却得了一段姻缘。”
沈思点点头,丁若却又说道,“倘若与你相认,我便不是丁太爷家的大小姐,你说薛相公不久怀疑我了吗,呵呵。刚刚,薛相公闯进船舱的那一刻,我觉得这辈子都值了。”丁若的眼泪滑过脸颊,“少爷,这条鱼够你吃一天的,你可要放好了,若儿不能像娘亲说的那样保护你了,何况若儿做了对不起薛相公的事,自然没脸留在这里,你切记的给夫人烧纸的时候,也给我爹娘和弟弟烧上一份。”
沈思看着泣不成声的丁若,“你这又是何必呢,若儿,你是我表妹,这辈子都是,核儿姨娘是我的姨娘,今生今世都是,你这又是何必呢。”丁若却梨花带雨的露出淡淡笑容,“少爷,我也累了,受着薛相公的宠爱,却有着那样的过去,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而我曾经那般不堪,却让心思单纯的薛相公为我付出那么多,丁若还有何怨言。”
丁若说着看着沈思,“我在这儿闷得慌,想出去透透气,你先吃着,你总是把自己委屈了。”说着丁若出了船舱,沈思一时间才恍然大悟知道丁若是出了船舱做什么,但是为时已晚,拖着右腿的沈思刚到船舱口,却听到一声噗通,这是沈思听到的第二声,第一声是卢雪山的,第二声却是他忍辱负重的若儿表妹。沈思端着那碗大大的鱼,看到老悔头儿走进来,此时的老悔头儿愈加显得几分苍老,沈思将鱼头拨到自己碗里,却将肥美的鱼身子拨到老悔头儿碗里,老悔头儿看着沈思,沈思一笑,却说了句,“爷爷,快吃吧。”
老悔头儿一时间蒙了,但是他还是颤颤巍巍的拿起筷子夹起了鱼,并不美味的鱼却让老悔头儿吃的津津有味,老悔头儿老泪纵横,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沈思嚼着鱼头说道,“我趁乱下去了,他给我讲的,他是,我爹。”老悔头儿嚼着鱼肉,一口一口的嚼得很细,“好,好,这就好。”
老悔头儿吃过饭便直奔钟爷已经被炸平的屋子,“钟爷,那人怎么说?”钟爷皱了皱眉头,轻轻摇了摇头,老悔头儿看着钟爷,好一会才动了动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钟爷,这条船上,只能活两个。”看着钟爷突然瞪圆的眼睛 ,老悔头儿用手挡了一下,“您且听我说,刚才我去卜卦了,因为,您也看到了,他能多收一个是一个,但是他给了两条活命,老朽也活的差不多了,想着随子瑜去了,也好跟他有个照应,但是老朽想让你留沈思一命。”
“当真是如你所说。”钟爷紧皱着眉头看着老悔头儿,老悔头儿点点头,从怀里抽出一副灰烬卦,可见是刚刚卜的,钟爷看着卦象表情越来越凝重,突然将卦象撕得粉碎,“怎么会是这样。”老悔头儿点点头,“钟爷,我既然告诉您,就希望您能带着那孩子离开这里,别的人,老朽当真是信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