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被捕了。他被连夜带到了李岗村据点里,五花大绑地吊在房梁上,王梅的哥哥,王洪人模狗样坐在桌子后面,两边站满凶神恶煞的刽子手。
“说,八路军区小队是不是藏在树林里?”王洪面目狰狞,气势汹汹,恶狠狠地问道。
“不知道,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麦收轻蔑地望着王洪,说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打。”立即,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手里提着一根皮鞭,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皮鞭,叭!叭!叭!
绳子勒得手腕象要断了,沾水的皮鞭抽在身上,一抽一道血印子,疼得钻心,在这零下十多度的天气里,麦收的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咬牙忍着,要是昏过去就好了,他想,可是一勺凉水浇下来,他更精神了,全身皮肤似乎变得比平时更敏感了。
“怎么样,扛长活的?滋味不好受罢?说不说?”王洪狞笑着。
“呸!打死我也不会说的!”麦收啐了王洪一脸的吐沫,大义凛然地说道。
“上老虎凳!我就不信你不说!”王洪气急败坏,喘着粗气道。
麦收被绑在板凳上,把脚脖子、膝盖用绳子死死捆住,然后一个伪军在麦收的小腿下塞进一块砖,“说不说!”麦收的牙咬进了肉里,一声不吭,伪军又开始在下面塞砖,塞到第四块砖时,“咔嚓”一声,麦收的腿断了,麦收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当麦收醒过来时,浑身象有无数小针在身上乱扎乱捅,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努力睁开眼睛,立即吓了一跳,在他身边,倒吊着一具赤裸裸的女尸,女尸的长发垂在地上,被冰冻住了,身上也结了一层溥溥的冰壳,原来在零下十多度的夜里,这群丧心病狂的刽子手,竟然剥光了女子的衣服,用凉水灌进女人的肚子,把肚子灌得象一个十月怀胎的孕妇,这还不算,又把结冰的凉水浇在人的身上,活活把人给冻死了。
第二天,麦收被押送到了蠡县宪兵司令部。联队长小野,连忙假惺惺地站起来:“麦桑,快快地坐下,你的,我的,朋友地大大的。”说着连忙叫手下人给松绑。麦收坐下,望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抵防他又要耍什么花招。“麦桑,大大的英雄”。说完满满地斟满一杯酒,递给麦收。麦收并不接,冷冷地望着对方,“今天我请王洪队长作冰,成全麦先生与梅小姐的婚事。”小野呲牙一笑说道。
麦收心里格登一下,仿佛什么心爱的东西被别人摘走了,心情一阵紧张,他不由慌惑地望了一眼在一边站着的王洪。
“我知道,麦先生与舍妹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家父也有成就一段佳话的心思。你现在就是我的妹夫了,妹夫,来哥哥敬您一杯!”王洪说完,满满斟上一杯酒,双手捧着递到麦收面前:“妹夫,哥哥昨夜不知,多有得罪,来来来,我先敬你三杯!”王洪一脸的笑容,仿佛面前是一个忠厚的长者,一个顶天立地,为亲人遮风挡雨的兄长。可麦收知道,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可是一想起王梅,不由心中一荡,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那绝世的容颜,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那样的令他深深的着迷。麦收心里不由咚咚地跳起来。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正当麦收心猿意马时,王洪说道:“只要妹夫答应为皇军效力,说出八路藏在哪里,谁是保垒户,谁是区干部,与皇军共建大东亚共荣圈,联队长决不会亏待你。”
麦收无力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妹夫,我不仿告诉你,你们的县长王进学已在桑园村被我们抓获。”麦收骇然地睁开眼睛,随即又想,这是敌人的圈套!不能上当。于是又闭上眼睛,嘴里嗤地一声。
“妹夫不相信?带人!”王洪很满意对方骇然的眼神,高声吼道。
过了一会儿,就听铁链哗啦哗啦地响,从外面被鬼子架进一个人来,这个人真惨,一支胳膊被打断了,无力地垂在一边,左眼睛被子弹打瞎了,成了一个血乎流拉的洞,里面散发出恶臭,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的,鲜血沾在上面,触目惊心。
“王县长!”麦收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这群万恶的侵略者,中国人民不会放过你们的。”王进学大喊道,虽然戴着镣铐,胳膊被打断了,眼睛被打穿了,但在那一站,那高昂的头颅,那挺直的身躯,视死如归的气势,凛凛生威,依然令敌人胆寒!
“带下去!”王洪一声冷笑,喊道。
“怎么样,妹夫,考虑好了吗?哥哥可是为你着想。只要你一点头,不但可以得偿所愿,娶了我的妹妹,还可升官发财,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比你干八路整天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强得多?”
麦收的心被这个坚强的形象鼓舞着,为自己的自私而羞愧。如果投降了敌人,更会被王梅瞧不起,他仿佛看到了王梅鄙视的目光,看到了游击队队员们一双双喷火的眼睛。
“我死也不会做侵略者的走狗,留下千古骂名,有什么损招,都使出来吧。”
小野望着面前站得笔直的年轻人,又和王洪咕噜了几句。凶狠地一挥手:“枪毙,明天统统枪毙!”
放下麦收这边,咱们再说说李佳成,几天前夜里李佳成把罪证搞到了手,第二天,小野带着人也回来了,在鬼子的大队人马中,李佳成一眼就看到了被伏的王进学县长,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子了,心中无比悲痛。但是他还得跑到小野面前,欢迎皇军凯旋归来:“欢迎太君得胜归来,太君真是神机妙算!游击队的不行!”小野坐在马上,志得意满,他摸摸颌下的人丹胡:“李桑,你的病的,好啦,立功的,大大的!”“谢谢太君,全好啦。”李佳成一边鞠躬,一边满口谀词,说得小野心花怒放。
可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李佳成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了。他把自己的头用被子蒙住,失声痛哭!县大队完了,蠡县县委完了!都怪自己没有极时把叛徒的罪证交到组织手上,才给党带来这么大的损失!他哭了半天,心里好受点了,把眼泪擦干了,站起来,思考往后怎么办?县委没了,自己的下线同志也牺牲了,没有一个传递情报的交通员,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情报传出去呢?游击队在哪?长景在哪?王夫县长在哪?跟党失去了联系,他一下子成了一个孤儿。天黑了,还没吃饭,他来到街上,月亮仓白着脸,挂在天上,周围一片漆黑,借着路灯昏暗的光,他走进一个饭馆里。心里堵得慌,也不觉得饿,随便要了一碗炒饼吃着。这里很热闹,因为伪军刚刚清剿归来,都很累,打仗又吃不好饭,所以都准备在饭馆里好好吃一顿。所以饭馆非常热闹。
“佳成!”不知何时,身边站着一个人,看打扮,是一个小生意人,身材魁梧,头上包着一块白毛巾,穿着黑色的夹袄,外面罩一件蓝色长衫,身边跟着一个小伙计。李佳成一下认出来了,是振堂!(书中代言,宗留左村一战,振堂失踪,后来归队,原来是被附近的老乡救了。)心中这个高兴劲就别提了。“表哥?你这是从哪来?”“从肃宁来,想作点小生意,唉!这年头混口饭吃,真不容易呀,听说你在政府里混事,这不,给你添麻烦来啦。”“自己亲戚,应该有个照应。咱们到家里唠?”李佳成领着两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看没人注意,把门关闭,上了栓。然后才走进里间屋来,一进屋,就双手紧紧握住振堂的手,说:“同志们,可把你们盼来啦!”于是按照长景的安排,那名叫大柱的队员和振堂在县城租一间门脸,开个小饭馆作掩护,建立了地下交通站。
李佳成悲愤地把王县长、麦收被捕的情况对振堂说了。
青天霹雳!
我们的县委机关被敌人一锅端了!
县大队没了。
振堂坐在椅子止,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他才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窗外是黑沉沉的夜,乌云把天空遮住,透不过一点星光。春风在树梢间呜咽。刚冒出嫩芽的杨柳在风中颤抖。振堂象虚脱般摊在椅子上,好久才缓过劲来,慢慢睁开眼睛。仿佛天塌下来一样,他放声大哭。李佳成赶紧捂住振堂的嘴,小心隔墙有耳!振堂强忍悲痛,把棉被包住了头,抽泣了半天。“振堂同志,节哀顺变,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情报送出去。”见振堂情绪稳定了下来,佳成又说:“兼于目前对敌斗争的复杂情况和以往的经验教训,请向组织反映,应开启两条交通线,一条正常运作,另一条备用。一旦遭到破坏,立刻启用备用交通线!”他把地委书记叛变和罪证和特务名单郑重交给振堂:“火速交到组织手里。”振堂一看,三根鸡毛,十万火急!
王县长是怎么被捕的呢?他在去桑园村的路上,就被特务跟上了,敌人知道他是大干部,放长线,钓大鱼,当时就没抓他,跟到了桑园。后来王县长到齐家庄召开工作会议,仍然号召人民把地道填了,他在大会上慷慨激昂:“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一定要有坚定的信念,要和敌人做不屈不挠的斗争,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怕什么?”王县长说到这忽然哽咽了,他想起了长景的话,他的内心很痛苦,他觉得自己这是犯罪。台下那一双双眼睛那么信任,那么热情。此时他倒希望多出几个象长景那样的人,和他顶牛,和他分说,那样他能减轻点罪恶感。泪眼模糊中,脑海里又出现了刚回到桑园的那一幕:
他回到了桑园,跟徐书记一汇报,徐书记大吃了一惊:“我们的地下战线的同志已送出情报来了!马上派人向军分区吕司令汇报。”
“但是没有证据……”
徐书记一拳砸在桌子上!
徐书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眉毛拧成一个川字。一句填地道,一句****,使蠡县的工作变得十分被动,敌人一围,只能跟敌人硬打硬拼,抗日力量遭受严重损失……但是徐书记也明白,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时候,不能轻举妄动。虽然我们是革命的队伍,但革命的队伍里如果犯了路线错误,那将万劫不复呀!徐书记也是长征过来的老人了,也难怪谈路线错误而色变。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处理不好,个人前途毁了事小,抗日力量遭受损失事大!怎么办?怎么办?
见徐书记为填地道的事忧心冲冲,王进学由衷地高兴,说道:“咱们内线的同志没把证据搞到手,这事不好办,没凭没据的,上边的命令不好不听,老徐,你看?”
徐书记冲口欲出,猛然打住:“老王,你这是挖坑让我住里跳呀!这事关系太大,我知道你心中有想法,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难呀。”徐书记话题一转:“当初第五次反围剿,主席靠边站了,结果三十万红军只剩十万;湘江之战前,不听主席的,结果十万之众,只剩三万。惨呀!”
两个人相对无言,只听得见风吹杨柳发出的哗哗声……
正在这时候,地委来了重要通知:关于坚决改正****退却路线错误的通知。徐书记拿着一纸通知,跟拿着烧红的烙铁一样,这那是什么通知,这是催命符呀!
徐书记一愁莫展……
“立即给地下战线的同志送信,要他们迅速查出敌人的阴谋。”徐书记派人骑快马去找游击队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