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经历生死的次数多了,现如今反而是让她将很多的事情都看透了。不是不恨,也不是忘了那些血海深仇,和楚暮母子这些年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而是……他已经不屑于和这样的丧家之犬再去争勇斗狠了。千刀万剐,抑或是一刀结果,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分别。
最终的史书上留下的都只会是恢弘大气的一笔……
楚国储君清宁长公主殿下楚清瑜,诛叛贼于城门楼头。
胜利者的史书,无需过多妆点,那就是不败的传奇。
楚清瑜此时这样不愠不火的态度,着实是让楚暮觉得像是自己用尽最后力气的一拳,只堪堪打在了棉花团上,胸中的每一处都跟着憋闷。作为失败者,他如今站在楚清瑜的面前,已然是失去了话语权。
这一刻,心如死灰,一百荼毒,茫然无措。
这会儿沈钰云细心的把披风系在她身上,而她身上已经多披了一件素白的披风,人往高处一站,冷风猎猎,卷起她的衣袍翩飞,和身着一袭黑色轻裘的沈钰云相得益彰。两个人站在一起,面上是一样高高在上,却是冷厉高傲,并无半分悲悯之情流露的表情。一男一女,仿佛天生绝配,他们生而就该是这样并肩站在一起的。在这两个人面前,遇到了这样的对手……好像除了一败涂地,他也再不能指望别的了。沈钰云率兵出现之后,楚清瑜也没有刻意去看他,仍是面容冷肃看着前面失魂落魄的楚暮道:“怎的?你还不动手?是要等到去大理寺过堂吗?”
“呵……”楚暮忽而便就又惨然的笑了出来,他看着楚清瑜,那笑容之中带了几分玉石俱焚的恶意,道:“我大楚国皇室的祖训,最忌讳的就是同宗相残,你这样一再逼我动手,还不是心存顾忌?祖训有云,同宗相残是要遭天谴的,怎么样?你还不是怕了?”
楚清瑜面上表情全无半分松动,眼中却有隐晦的一点微光一闪而逝。
沈钰云心疼的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心里飞快的下了决定,越过楚清瑜,一步走上前去,抬手一指,“二皇子叛上作乱,意图对殿下不利,此等乱臣贼子,罪无可恕,既然他死不悔改……殿下念及血脉之情,不忍对他下杀手,可是这样不忠不孝又寡廉鲜耻的卑鄙小人,也已经不配存活于世,既然他不肯妥协,那就不用跟他们客气,直接给爷乱箭射死!”
楚暮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得老大,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能说出话来。他的目光游移不定的从沈钰云脸上扫过,又去看他身后面沉如水的楚清瑜。
沈钰云却是冷冷说道:“你几次三番想要置我沈家于死地,风水轮流,今儿个,就算殿下不追究你的谋逆大罪,爷也还要和你了结私怨,今天下令要对你下杀手的是爷,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说话间他就是目色一厉,侧目对严阵以待的明月打了个手势,然后就势往后退了一步,搂过楚清瑜纤瘦的腰肢。
明月会意,对这个三番五次对自己主子和殿下下杀手的人,自是不会手下留情的,马上挥手示意侍卫们放箭。
就这样,楚国二皇子楚暮死于乱箭之下,死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
是啊,楚暮不明白,明明自己占据天时地利与人和,为什么偏偏就输的一塌涂地呢?他到死也不会明白,这场战争其实楚清瑜胜之不武,她不仅拥有实力雄厚的广寒宫做盾牌,还有掌握全国兵权的虎符,他楚暮自认为占据一切优势,还是敌不过老皇帝楚凌风的算计。
皇上楚凌风自从二皇子三皇子和六公主主导的叛乱开始,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大战的那几个月几乎到了卧床不起的状态,又逢寒冬季节,物资供给也不是那么充足。从这叛乱一开始,他就痛哭流涕直呼对不起列祖列宗,每天听伺候他的宫人汇报战情,他都会难受很久,直到叛乱结束,他一口气没上来,驾崩了。
这一叛乱之事,史书记载的很详细,史称“康乾之乱”。
康乾之乱一事结束后,楚清瑜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永宁,取“永远太平宁静”之意,史称“永宁帝”。
永宁元年,一道道旨意令一众大臣人心惶惶,每每下朝后都要摸摸脖子,确定脑袋在脖子上才安心。
盛极一时的萧家成年男子全部在这场叛乱中身亡,楚清瑜以萧家谋逆罪下旨诛其九族以绝后患,至于门生遍地的姜家,楚清瑜下旨令成年男子一律斩杀,未成年者,不论男女一律流放边疆。
一时间,人人都觉得此举太过残忍,但是,又想到,要不是他们,这楚国也不会如此动荡,而现刚登基的小皇帝实行的政策又是如此的雷厉风行,为国为民,便也没人说什么。
不得不说,楚清瑜是个好皇帝,甚至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皇帝,她励精图治,让楚国越来越好,百姓的日子也越过越安康。她的手下没有一个无能的庸官,她说,楚国允许有贪官,却不允许有无能之辈,允许有佞臣,却不允许有残害百姓之人,她开始重用有才华的女子入朝为官,渐渐开放民风。她太清楚为官之人的心理,帝王心术这种东西,她玩得比楚凌风更熟练。唯一不和谐的声音是朝中一直有人劝楚清瑜充实后宫,繁衍皇嗣,这些大臣一有空便上奏奏折,以求稳定自己的官位。这么多大臣,他们家中总是有些英俊的适龄男孩,现在的皇帝才十四岁,哪有道理不繁衍后嗣的?不过他们谁也不敢打凤位的主意,谁不知道当今刚刚封的沈侯爷沈钰云在叛乱中起的作用,便只好从妃位入手。
楚清瑜每每看到这些奏折都哭笑不得,窝在沈钰云怀里笑道:“这些大臣让我充实后宫,那这些男子究竟给不给他们官职啊?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们楚国就少了不少国家栋梁之才,真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沈钰云酸酸的说道:“你倒是把我收了吧,难为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守着你,真想看看你这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好好好,沈侯爷,现在帝都之中哪家少女不把你当做……”楚清瑜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钰云堵住了嘴,闹了个脸红。
沈钰云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沙哑着嗓音说:“爷只要你一个!”
“行了吧,帮我把奏折批完了,我歇会儿,这个皇帝可真不好当。”楚清瑜娇笑着。
沈钰云笑答:“遵命,我的宝贝。”
楚清瑜便枕着沈钰云的腿小憩。
沈钰云知道,自从皇后和太子去后,他的瑜宝贝在外人面前一直以冷漠示人,也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小女孩的表情,是啊,他的瑜宝贝才十四岁,她便不是他一个人的了,她属于天下百姓,她是胸怀天下的人。尽管知道,她身为帝王,身边不会只有他一个男人,他还是有些失落,有些难过,随后,他也想开了,他爱她啊,他承诺过他是要保护她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