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楠看父亲这副样子，便想到他肯定是喝了酒了，连忙收拾着车胎、绳子，蹑手蹑脚的往家里走去。
晚上，慕容树确实是买了两条玉溪，给张收费员送到家里去了，回来路上碰上了大齐，正赶上慕容树心里不痛快，两个人便找了个卖牛肉罩饼的小店，喝起了酒。本来，儿子白天的表现就已经让慕容树不高兴，晚上送礼送的又憋屈，喝酒回来又看到儿子躺在路边的树上，便气的浑身发抖。
“跪下！”慕容树坐在床上，看着站在一旁的儿子，大声呵道。
慕容楠虽然不清楚父亲为何要发这么大火，却也不愿意再惹对方生气，心里想着“就当是给老爸拜了个早年”，挪动身体，准备跪下，但是两腿疼的厉害，实在弯不下去，好不容易弯下，又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
“算了，算了。”慕容树见儿子这副模样，也不强求儿子跪着，让他搬个凳子坐着。
慕容树把床头的拐杖抽了出来，就准备要打儿子，他虽然残疾，但是平日里除了出远门外，很少拄拐。
“咚”，拐杖落在了慕容楠的身上，他做了一下午专业训练，已经很累了，晚上又加练了100个任意球，身体更是无处不疼，这一下打的他眉头皱了起来，呲牙咧嘴的，但是却一声也不吭，静待着父亲继续再打。
慕容树望了望手中粗大的拐杖，终究没有打下第二下，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都已经这般模样，哪里还下的去手。
“算了，你这么大了，明年也要上高中了，我也不打你了。”慕容树把拐杖仍到一边，轻声说着。
“爸，我怎么了？”慕容楠仰着头，看着父亲问道。
“你没怎么，你了不起。我也管不了你了，以后不管你了，你爱咋样咋样吧。”慕容树撇过头去，掏出香烟来抽着。
“到底怎么了？你说就是了。”
“我说？我说啥，你都敢跟村委会的大人动手了，在学校还不得反了你啊？”慕容树猛嘬几口烟草，厉声说着。
“是他太过分了。再说我又没怎么样。”慕容楠见父亲说起白天的事，低声回道。
慕容树听了儿子的话，一下子站了起来，抄起旁边的拐杖，高声道：“你还敢顶嘴！反了你了，连老子的话你也不听了！我看你是不打不行了。”
陈枣子这时正好从邻居家串门子回来，见慕容树要打儿子，便忙跑过去，拦在慕容楠身前：“少打我大孙子，要打你就打你娘吧。”
“妈。”慕容树见状，哀叹一声，随即说道：“你问问你孙子都干了什么？今天他去给我送饭，村委会的来收钱，这小子竟然想跟人家动手。不打能行么？不打还不反了天了！”
“我不管。我孙子想打他，那肯定是他该打。你别喝点酒，就拿我孙子出气。”陈枣子可不管发生了什么，要打自己孙子那肯定是不行的。
“奶奶，没事。那人嘴太贱，再说我也没打他。”慕容楠轻声解释着。
慕容树高声道：“嘴上说两句咋了？你就想打人？将来到了社会上，老总骂你两句，你还不得杀人啦？你还敢犟嘴，你白天都跟人家说了啥？”
“说了啥？他能说你...，我就能说他坐月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慕容楠差点把那个“瘸”字给说出来，还好收口收的及时。
“少跟我拽文，你倒是会念书！怎么了？再会念书，我也是你老子！你这么会念书，你咋不考个全班第一回来啊？就知道在你老子面前显摆。”慕容树上中学时正赶上特殊年代，那时念书多的，别人在背后叫“臭老九”，是一个至圣先师孔子，都被称作“孔老二”的年代，他连初中都没念完就休学了。
“还跟人家说肯定买个房子。老要张狂少要稳，年轻人得稳重一点才好，踏踏实实做人。”慕容树见母亲拦着自己，也打不了儿子，便把拐杖仍到一旁，语重心长的教育着儿子。
“买个房子咋了？前年，要不是把钱借给三姑，那也不会.....”慕容楠话说出来，有点后悔，愣在了那里。
慕容楠他们家住的房子严格上来说算是靳雪菲叔叔的房子，靳家是兄弟两个，靳雪菲的叔叔一直在部队，这房子没人照顾，便委托哥哥租出去，96年的时候他叔叔缺钱，准备卖掉。那时候，慕容树所在纺织厂正准备搞最后一次福利分房，本来这次终于轮上了慕容树，他便没有买。
谁知道，最后一次分房没下来，厂子就破产倒闭了。下岗了之后，想买靳雪菲叔叔的房子，结果人家又不卖了。正好慕容楠的三姑急用钱，便把厂子发的不到三万块钱的解散金，借了出去，最后他们家也没买成。
在慕容楠记忆里，三姑好像是一直没还，直到07年底的时候才还了那两万多块钱。原本可以买两间平房的钱，到了07年却只能在衡州买个大点的卫生间了。
慕容楠长得不赖，女朋友是有的，两人是大学同学，相恋三年，可是慕容楠连结婚的房子都没有，丈母娘说什么也不让女儿嫁，最后无奈结束了三年的感情，这也是慕容楠去京都漂泊的原因。
“怎么了？你三姑跟咱家借钱，那能不借么？当哥哥的，妹妹跟自己借钱，都不借的话，还当什么哥哥？”慕容树其实当时也是实在抹不开面子，否则也不会借出去买房子的钱。
“那三姑怎么还不还？都两年了，你倒是跟她要啊，你也不去要。”
“要啥要，你三姑要是有钱早就还了。她厂子也不行了，又刚买了房子，哪有钱还？有钱的话，你三姑能不还啊？”慕容树拍着桌子，大声呵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要，我去要。”之前因为房子而分手这件事，一直藏在慕容楠心里，终于忍不住和父亲吵了起来。
“你敢！不仅我不去要，你也不能要！你小孩不要脸，你老子还要脸呢！”慕容树高声叫着。
“那她拿了咱们家买房子的钱，自己买房就行了？”
“人家儿子多大了？二十一了！马上就该结婚了，没房结婚能成么？你刚十五，离结婚还有几年呢，钱让你姑姑先用用咋啦？”慕容树对着儿子吼道。
慕容楠啥话也说不出来，慕容楠有个姐姐叫慕容娜，已经嫁人，自己年纪小，不着急用房是事实。可是，父亲根本不知道等自己该结婚的时候，房价会逆天到什么程度！
可是，怎么跟父亲说？说你儿子未来的那个媳妇，因为家里买不起房，丈母娘说什么也不许嫁？这根本解释不清，说了父亲根本也不会听，更加不会信，慕容楠只好心里嚎叫一声，任由父亲念叨。
“你看这是啥？洋牌子的球鞋！”慕容树看着放在床边“猎鹰”球鞋，高声说着。无意中，慕容树又看到床上放着的BP机，更是怒火上升：“这又是啥？BP机，还是汉显的！”
慕容树恨铁不成钢，高声念道：“这是你那个同学送的吧？人家送，你就要啊？人家跟你啥关系啊？你能给人家啥啊？咱们是穷，但是也不能随便要人东西。”
“那球鞋是李飞哥哥从欧洲买回来的，他穿着不合适就给我了。那BP机也是人家淘汰下来了，他都有手机了，这个旧的机子用不着了，就给我了！”慕容楠径自解释着。
慕容树听了儿子的解释，更是生气，怒道：“你还一套一套的，说谎都不带眨眼的！哦，人家谁都不送，就送你？从欧洲买回来的球鞋，怕得好几百块呢吧？人家就给你了？你香啊！BP机人家用不上了，就不会卖了？就不会给亲戚朋友用？非得给你，叫你用？你一个上初中的孩子，用这玩意能干嘛？”
“那鞋是李飞为了谢我，才送我的，我也想踢球，就收下了，我不收他还不安心呢。那BP机我又不用，本来就是打算让你用的。”慕容楠反驳道。
“我不稀罕！”嘴上说着不稀罕，心里的怒火还是消下去一点，慕容树问道：“谢你？人家凭啥谢你？”
慕容楠可回不上来，说自己从几个高二学生的手上救了李飞，那只能让父亲更生气。
盯着儿子看了一会，见儿子神情闪闪呼呼的，慕容树便知道肯定不是啥好事，不然怎么不敢说？慕容树高声道：“咋了？蔫吧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说！”
见儿子不回话，慕容树站起身来，说道：“你想气死你老子啊！”说完这句话后，慕容树因为过于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
“不是打架，没打起来。李飞被几个高二的堵在车棚了，我不救他，就让他挨揍啊？”慕容楠见父亲咳嗽，便也不好跟父亲置气，索性招供了。
“噌”的一下，慕容树站起身来，向慕容楠走了过来。一旁的陈枣子见势不好，便连忙想上前劝阻，谁料慕容树不顾母亲阻拦，硬是要打，举着拐杖叫想敲过去，嘴里高呼着：“反了你了！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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