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落了阿生,荣华让早早在外面逮住孙恒的下人,将孙恒押了回来。
孙恒一路骂骂咧咧,见了荣华自然也没好脸色,只是也知道自己偷跑出去不对,抿着嘴,有些埋怨道:“姐姐!如今那命官也被贬黜了,咱们家便是救一救掠影,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花点钱。姐你不也说了,阿弟以后再赚回来不就行了。”
荣华冷冷一笑:“父亲卧病在床,你就光想着那个掠影!?”
“我......爹也没大碍,可牢里还不知道怎么磋磨掠影,若是他有什么不测......”说到这里,孙恒慢慢沉默了下来,面上掠过一抹哀伤,沉痛道:“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姐姐!家里的钱财都是你在保管,你便救一救掠影吧!”说着,他上前一步,轻轻跪了下来道:“姐姐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荣华重重一拍桌子,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你如今上有老父,下无子嗣,为了一个男人,你又是下跪!又要去死!我孙家怎么出了你这个不肖子!”
荣华是真的为这个少年的做法感到生气,她随手拿过桌上一杯砌好的热茶,狠狠砸到了地上,只听得啪的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这碎片落到地上竟有几个弹了出去,正好有一大片飞射到孙恒面前,飞快将那张俊俏的脸划了一条口子。
孙恒感到右颊一阵刺痛,伸手一抹,抹下半手的血痕,他瞳孔放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荣华:“姐姐!不过是些钱财……”
“钱财不过身外物,你难道不知,令姐姐痛心的是你啊!”荣华一抓心口,不知是不是原主的情绪影响到她,这一会儿竟心痛的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她重重打了心口两下,提起一口气道:“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你与他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这话荣华并没有避着在场的下人,这些下人的身契都在孙府手中,胆敢说出去,只要主家不认,有的是法子收拾,私底下警告一番也就行了。若想这些下人真心实意为孙家着想,让孙恒好好娶妻,那就不瞒着,主家喜好男子他们又能得什么好,以后哪个男子敢往少爷身前凑?
孙恒贴身伺候的小厮这么多,透露出去,若是传出个不清不楚的名声,谁能娶到好女子!
孙恒不曾料想到姐姐竟然发现了这件事,仿佛最隐秘的东西被曝光在人前,他甚至有些不敢看下人的面色。陈国虽然也有男风盛行,但大多也是捧些戏子,谁敢暴露在明面上,男男相恋是低贱的事,这是陈国公认的。
可今日被荣华一语道破,他又有些自己终于不用再苦苦隐瞒的轻松感,眼睛重重一闭,他睁眼轻轻道了一声:
“是!阿弟天生就不爱女子……好男颜。”
下人听他答话皆面露惊骇之色,有几个男仆甚至有些厌恶的望着自家少爷,不动声色的离着孙恒远了些许。
“好啊!好!难怪我要把明月给你你不要,我以为你是害羞却不曾想……哼!既然如此,你要救那个刺客,我偏偏要叫他死!”
荣华眉宇间一片戾气,沉声道:“去请忠叔来,这便备上厚礼,给县令大人送去,那等凶恶之徒不早早杀了以儆效尤还留着做什么!”
“姐姐!”孙恒细长漂亮的眼睛亮的惊人,眼中泪光闪动,他跪着向前挪了几步,一把将头磕在了地上:“姐姐!我知道我不孝!可阿弟就这一个心愿,阿弟从来没有求过姐姐什么,姐姐就答应我一次吧!只要救了掠影大哥,我便,我便再也不见他......”
“从小到大,你是没求过我……”荣华见他跪在地上,蹲下身重重往孙恒背上打了两拳:“可那是因为家里什么都顺着你!”
“阿爷,阿奶,爹爹和我,什么时候违过你的心愿?你可知道,爹便是知道你与那刺客的私情,这才一怒之下晕睡不醒!”
“姐姐!”孙恒将头重重抵在地上,一串串的泪珠从他白净的脸上滚落在地,他不敢抬头,只是哀求道:“姐姐!我就这一个心愿。”
荣华见他执迷不悟,也是心冷,本以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没心没肺,不知轻重的不孝子弟,她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既然还不肯回头,日后也不要怨她。
她与他,本就立场不同。
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荣华开口道:“救那刺客也不是不行。”孙恒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
“这几天我与忠叔已经帮你物色好几个女子,你明日便将她们纳为妾室,这些女子都是我与忠叔在外买来的,专为孙家留后。虽然身份低贱一些,到底也是良家女子……”
“你有龙阳之癖的事,我不会隐瞒这些女子,待生下孩子,想走想留都随她们,若是有人想留下,我会选择一个,做我们孙府的少奶奶。”
“什么?”孙恒有些恍惚,他喃喃道:“娶妻?”
“不愿?那好,”荣华不理他,朝着下人们大声问道:“礼物备好了吗?还不去送!”
“姐姐!不要!”孙恒一把抱住荣华的腿道:“我答应了!我答应!”荣华瞥了他一眼,向那准备跑出去的下人道:“回来!”
这时候,忠叔也赶了过来,见孙恒跪在地上默默不语,皱了皱眉。荣华轻轻一踢孙恒,将腿抽了回来,也不管默然在一旁的孙恒,向忠叔叔说明了情况。
“只怕等不得父亲醒来了,明日必须为阿弟纳妾,夜长梦多,必须让阿弟早早留下子嗣,绝了他的念想。”荣华道。
“大小姐的办法好,确实该如此。”两人一拍即合,第二天,便将那些女子用几顶粉红的小轿子带了回来。
孙恒一身红衣,却满目黯然,没有一丝新郎的喜气,他见轿子一顶顶从角门抬了进来,忍不住看向站在一旁同样面目冷肃的荣华,问道:“姐姐,你明知阿弟喜欢男子,这些女人到了我身边,又能得到什么好?何不放她们一把?我…..我再不见掠影大哥便是。”
“不救那刺客自然害不了这些姑娘,你肯吗?“
荣华不屑。
孙恒既想不愧于自己的良心,又想救一个不该救的人,世上难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既然做出了选择,哪怕痛苦,哪怕悔恨,都要自己去承担,于是她道:“记住了!这些人今日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你选择了掠影的缘故,与任何人无干!”
“而我孙娆这一生,也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你好好娶妻,生一个男孩!”
她做的是孙娆的任务,便会全力达成原主心愿。
荣华没有告诉孙恒,待孙恒有了孩子,别的女子若是不想留在他身边,她自会出一份丰厚的嫁妆,助她们再嫁。不告诉他,不过是想叫他记住这份愧疚,对留下来的女子不说爱,至少尊重怜惜一些,不要在荣华离开任务,孙娆肉身死去以后,让最后留下的女子太过孤苦。
这些女子也都知道此事,有的女子家中穷困,想着生个孩子就能得到一堆丰厚的报仇,更是热切。
只可惜了,明月那姑娘。
前日明月知晓荣华在物色为孙恒留后的女子,便趁夜求到她跟前。
“大小姐,奴婢想为少爷留下子嗣,求求您,奴婢知道自己卑贱,奴婢也不要妾室的身份,只要能待在少爷身边,奴婢怎么样都愿意……”
跪下的少女瑟瑟发抖,语气却很坚定。
荣华劝道:“阿弟的事情,便是别人不知晓,你心中应该也明白,你要想好......你服侍我一场,日后我自然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明月抬起头,眼中含泪,肯定道:“奴婢愿意!”
荣华:“不后悔?”
明月想起自己几次路过,偷偷瞧着孙恒的那份小心与心动,眼中一片缱绻不尽之意。
她道:“不后悔。”
荣华便允了。
明月眼中有情,只怕最后会留下。
若是明月留下,荣华虽不能改变孙恒的想法,但也愿意尽她所能,让明月,一世安泰。
荣华回到书房,暗暗回忆着有关掠影的事情。
孙娆要杀的人有掠影,那个权贵,私生女与她的孩子,这四个少了一个都不算完成任务。掠影此人,这次她一定会救下,因为掠影还没有跟那个权贵的私生女在一起,自然不会有孩子。
没有孩子,也就完不成孙娆杀了那个孩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