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见荣华不答,便又问道:“小姐,小姐?”
“我要去铺子上一趟,你们刚刚也听到老爷吩咐了。”荣华回忆着原主的记忆,淡淡吩咐道:“看管好少爷,若是少爷跑出去了,我是舍不得责罚阿弟的,至于你们,就要小心了。”
“是......”下人们虽然应着,但有的人见荣华说的不咸不淡,倒也不以为然,孙府的下人都心里知道日后当家做主的必然是孙恒,孙娆是待嫁女,陪嫁也早早订好了,轮不到自己,虽然现下各个应是,但孙恒若是真要出去,他们也不敢真的违抗孙恒的意愿。
荣华打量了眼那几个不以为然的下人,也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孙府。
荣华身边只带了两个个贴身女婢,说是要去店里,荣华却没去,而是到城西一家酒楼里开了个雅间。这雅间窗户的位置下边便是街道集市十分热闹,远眺又正好可以看见城西一条街几户人家的院门。其中,便有一家院子在城西第三棵枣树下。
吩咐其中一个婢女道:“我这几日常常睡不着,你去药铺开些让人安睡的药来,见效的越快越好,助我安睡。”那女婢虽然感到奇怪,还是去了。
剩下的这个女婢心思灵巧,记忆中十分忠心,荣华不担心她会泄露行踪,便没有支开她。此时掠影还没有跟那位院子里的女子认识,而她要好好查一查这个女子的身份,看有无可以利用的方面。
原主不肯给她看后来的记忆,这一点便是麻烦。正好小二来送菜,荣华想了想,嘱咐女婢拿了钱,找着酒楼的小二打听了一下那院子里人的身份。
酒楼之中,又不过一街之隔,倒也打听到一些。那户人家也是奇怪,时常紧闭家门,不与人过多交往,似乎是富庶人家,家里有一位小姐,也有人猜测只怕是谁养在外面的外室。
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倒是有个小二道,最近那家人似乎在招丫鬟,前个他看见专门贩卖丫鬟小子的黄婆子出来。女婢告知荣华,荣华想了想,问了黄婆子的背景与住处,让女婢去那黄婆子处,花了些银子打听了那户人家要什么样的丫鬟小厮。
贩卖人口的,最是个三教九流的,不知道能窥探到多少隐私,想来也是习惯了别人找她,得了想要数量的钱银,便告诉了女婢,那户人家主家姓萧,家中病了两个婢女,想再找两个灵巧的丫鬟补上,还示意道,若是想要安插进什么人,只要出的起价钱,也无不可。
女婢回来把那黄婆子的话答复给荣华,不解问道:“那黄婆子倒是大胆,什么人都敢接。”
荣华倒是觉得有些意思,想了想失笑道:“可不是不怕,左右人是带进去了,能不能成事还另说,她不过是领路人,推荐一二,主家是自己选的人,只要借口得当,她又有什么干系?”
这黄婆子既然送上门,荣华便找了四个各有本事,手中又握有把柄的丫头送到黄婆子处,让黄婆子送了进去。那户人家挑挑拣拣,黄婆子偶尔说道说道,后来便真送进去一个。
这边荣华每日晚上,便坚持练习基础女子健身术,因着自己早已经学会,很快便与孙娆的身体相适应,到了夜晚,翻过墙,走了几趟医馆。
孙父比原先更早去周旋掠影之事,那命官虽然已经处于陷阱中,此时却还未失利,表面十分风光,衙门自然不会轻易通融。便有人借机向孙父索取大量财银,孙父自然不肯,便被人威胁要将他拜托的事情报给上头,孙父害怕被抓,只好许下大量钱财。
经过此事,便对掠影一事更加不愿插手了,因此惹得孙恒十分不乐,又开始绝食,每日与孙父争吵。一日早上,孙父又去劝,却未找到孙恒身影,倒是有个小厮跳出来道:“老爷,是下助少爷出去了。”
孙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将他压住重重的打!问清楚少爷去了哪里!”
“老爷,小的给少爷找了个客栈住下了!”那小厮喊道:“少爷不肯吃东西,小的十分担心。便想着,偷偷放少爷出去先吃点东西。您放心,小的一直派人跟着少爷,待少爷吃完,您再把少爷抓回来!”
荣华一进门便听到这小厮信誓旦旦的说道,好不忠心的样子,轻笑道:“好个讨巧的奴才。”孙父听完这小厮的话一愣,眉头皱了皱却没再喊人来抓他,问道:“你真派人跟着少爷?”
“是啊!”这小厮一脸欣喜,急忙道:“小的怕少爷饿坏了身子,这才想了个主意,只要少爷身体无恙,小的便是被打死都甘愿。”
这话说完,孙父眉头一展,笑道:“你倒是忠心,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的叫阿生。”
“不错,不错。”孙父点点头。
荣华附和道:“这奴才的主意倒是很好,阿弟也不能总是不吃饭,我觉着倒不如派人跟着,让阿弟在外面住几天,养养身体。若是阿弟想出客栈,便让外面看着的人假装找人,别让阿弟靠近衙门便是。”
“嗯,好主意。”孙父便这般吩咐左右,又重重奖赏了阿生。心头了了一桩,这才放了心,见荣华一直默默在一旁不离开,倒是感到有些奇怪,不悦的问道:“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爹爹,女儿好些日子没跟爹一起吃饭了,您这几日操心弟弟,也是劳累,今日便让女儿为您下厨做些饭菜吧。”荣华提议道,眉眼低垂,显得十分柔顺乖巧。
“唔……也好。”
待做好了饭菜,父女两上了桌,荣华伸出手,轻轻夹了一筷子肉给孙父,声音轻柔的好似云一般:“爹,您吃。”
“唔……滋味不错。”孙父满意道:“娆儿你的厨艺大有长进啊。”
荣华腼腆的笑了笑,孙父见了有些感慨道:“待你嫁进赵家,老父我便不能时时吃到你做的东西了,父亲真是舍不得你啊!”
“便是嫁了人,父亲什么时候想吃,便传信给女儿,女儿定会做好给您送来。”荣华笑了笑,又伸手给孙父倒上了一杯酒。
“嗯,这哪里好。”孙父摇摇头,盯着女儿的脸,带着些玩笑意思道:“娆儿不若再在父亲身边呆上一年,父亲实在舍不得你啊。”
“可是女儿今年再不出嫁,”说道这里,荣华有些难以启齿,示意下人退下,轻声道:“可若是再不出嫁,赵家便要给大郎纳妾了!”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孙父无所谓,反劝道:“你弟弟现在不听我的话,你又嫁出去,家里怎么办呢?”
“你是家中长女,老父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如今家里艰难,你出嫁了,你弟弟怎么办?”
“哦?”荣华慢慢坐直身体,面上一冷,不客气道:“爹爹为了阿弟,连女儿的终身幸福都不顾了吗?”
孙父右手一拍,筷子便落在地上,呵道:“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你……”话还未说完,孙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撑住了桌子,摇了摇头,有些恍惚。
面前女儿的声音还在跟前,却飘忽不定,听不真切。
“从小,别人家中的女眷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孙家是商家,您让我学商,女儿不怨。这么多年为家中操劳,但凡我有一丝不对,您便动辄谩骂,阿弟时常在外游荡,您自己不劝,让我去劝,劝不好,又怪我。”
“阿弟不喜经商,您只当阿弟还小,而我,还没学会认字,便先学会的打算盘。”
“如今,嫁人一事又是一拖再拖,是不是阿弟一辈子不管店里的事,不去上进,您便要将我拖着,在孙家熬死才算报了您养育之恩?”
“你......不肖女……”孙父气喘不定,瞪大了眼睛盯着荣华。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没嫁入赵家,竟敢……敢……”
话还未说完,孙父眼睛一阵发花,支撑着站了起来,嘴巴嚅动了一番,又猛地坐下,晕了过去。
听见孙父倒在桌上的声音,荣华用纤白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杯沿,安静的嘬了一口酒。
孙父所为,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
可是原主从来都是一片孝心,死前从未怀疑。
原主想说的,委屈不解的,她今天都代替她说了出来。
可孙父既将她当做日后会泼出去的水,自然不管这水日后能不能过的安稳,左右是打算榨干这个女儿最后一丝价值。
荣华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孙父身边。
看着这个倒下去的老人,她清了清喉咙,大声呼喊道:
“父亲!父亲!您怎么了?”
“来人!快来人啊!”
这一声呼喊仿佛划破了整个黑夜,尖厉无比,很快,孙父的房间便涌满了人,下人领了荣华的吩咐,速速去医馆请了大夫。
看众人惶惶然,荣华拿帕子按着自己的双眼,脸颊侧了侧,叫下人看清她脸上的泪痕,玉白的小脸,满满笼罩着害怕悲伤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