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彪看两个孩子这一会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言语，忙笑着说道：“行了，都别感慨了。今天你俩都放开了陪我喝两盅，怎么样啊？”绍康一听有酒喝，顿时又来了精神头，说道：“这么好的下酒菜，不陪大爷喝两杯真是太浪费了。”说着话冲秦岭坏坏的笑了一下，秦岭当然知道绍康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这是想公私兼顾啊。这滑头的人，什么时间都不吃亏。秦岭也冲绍康微微地笑了一下。杜彪说道：“刚才，我还和岭儿说，有你大壮哥给我留的好酒，我去拿出来。”说着话老头就要站起身来去拿酒，可是稍一沉稳又坐了回来，笑着冲秦岭和绍康说道：“孩子们，我想和你们商量个事情怎么样啊？”绍康赶紧说道：“大爷，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还商量什么？”杜彪有点不好意思，搓了搓手说道：“这么些菜我看咱也吃不了，要是你俩觉得可以，咱们就放起一些来，给在林子里巡防的联防队员留点吃，怎么样啊？其实他们都挺辛苦的，挺不容易的。”此时，绍康和秦岭两人不禁对眼前的这个老头肃然起敬，他的心太细了，无时无刻不是在为别人着想。可是在现在的现实社会里这种质朴的东西正在人们的精神世界里慢慢地消失。绍康站起身二话不说，直接就进了厨房，又拿来几个小盆，把所有的东西都是分出了相当的一部分，给联防队员留了起来。秦岭看了看大木桌上的几个大号的水壶和桌子底下的那几个大暖瓶，向杜彪问道：“杜伯伯，这暖瓶里的水还有这水壶里的水也都是您给联防队员们准备的吧？”杜彪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孩子们一年四季都在林子里跑，累了想喝口热水都难。特别是到了冬天，这一杯热水能让让他们暖和一天。”杜彪说完就笑呵呵的跑到小木屋的里间，在自己的床底下拽出一箱酒，又找出三只玻璃杯子亲自洗刷干净，放在了桌上。秦岭接过老头手里的酒，在板凳上一使劲磕开酒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秦岭恭恭敬敬的给杜彪倒了满满一杯酒，又给绍康倒了一杯，自己倒了小半杯。杜彪看着秦岭的酒杯说道：“岭儿，到你杜伯伯这里了还放不开吗？给自己倒满。”秦岭看着老头可亲可敬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把酒杯给自己添满了。
爷仨推杯换盏就喝了起来，这美酒佳肴这是让人大快朵颐。秦岭比绍康斯文的多，但也是狼吞虎咽。再看绍康那简直就是风卷残云，左手拿着勺子，右手举着筷子，碗里还有杜大爷给撕下来狍子肉，眼前的桌子上还有自己的酒杯。绍康可真是，甩开腮帮子，打开后槽牙，一通猛吃。杜彪看着两个孩子吃得起劲，不由得打心眼里喜欢。
秦岭边吃边问道：“杜伯伯，在您这小木屋里面感觉挺宽敞的，可为什么那门和窗子都那么小啊？”杜彪用手帕擦了擦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慢慢地说道：“这个小木屋也有些年头了，当年这深山老林里到了晚上，全是野禽猛兽，向什么：东北虎、黑瞎子、狼、野猪都会出来找食吃，这房子全是原木契合在一起的，这些东西自然没有办法。可是，如果这木房子上的门或者窗户留得太大，这些东西就会推倒门窗拱进来，特别是黑瞎子，那劲头大的一巴掌就可以拍碎整个狼头，还有那野猪发起疯来连猎枪都不怕。当初这么设计都是为了守林员的安全着想。”秦岭点了点头敬了杜彪一杯酒。但是杜彪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哎，现在想见这些动物都难了。盗猎的、伐木的，再加上天灾，这看似挺大的一片林子其实远没有以前热闹了。多少年都没见过东北虎的影子了，黑瞎子也是越来越少，在这林子里从前狼群经常出现，可自打人们在这里砍伐木头，不要说是群狼了，连狼毛都不多见了。别说这些猛兽了，就连以前林子里常见的小动物现在都少的太多了。刚改革开放那会，在东北的林子里还流传着一句话，叫做：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汤锅里。现在想再吃到这些东西，可是要费不少劲的。”老头越说越激动，屋子又喝了一口酒，少康扎煞着两只手撕了一块狍子肉递到杜彪的手里，老头接过来咬了一口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接着说道：“现在这人为了经济利益，连良心都不要了，只要能弄到钱什么都敢做。虎骨都弄到药店、酒厂里去了，虎皮全都走私了，活熊取胆做药了，熊掌做菜了。狼皮也都让那些狠心的人做成了围巾，铺成了褥子。你们是没见到那些盗猎的人为了逮住那些会飞的野禽，专门在鸟儿经常出没的地方布下一张网子，只要鸟儿一钻进网子就只有死的份，想再出来连门都没有，最可怜的是那些小一点的鸟类，盗猎的留着也没用，也不放飞了，直接就把那些小生命全都弄死，那些鸟的羽毛和死尸让人都不忍心看。这好好的一片林子几乎天天都能听到伐木头的声音，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都逃到别处去了。”说这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扶着桌子不停地叹气。
绍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醉醺醺地说道：“大爷，你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这人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是整个社会的大问题，你我是解决不了的。”秦岭给杜彪倒了一杯水，白了绍康一眼，说道：“你这叫什么理论，现在这个社会就是有太多像你一样的人，只顾眼前利益，不管以后怎样。如果我们今天把大自然资源都败坏光了，将来我们的子孙后代再来吃什么，这个地球是我们借的子孙后代的，而不是继承老祖宗的。”杜彪喝了一口水，用手指着绍康说到：“你小子就该跟你哥好好学学，难怪啸天喜欢岭儿。”绍康不还意思的挠了挠头，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这不是心疼您老的身体么，我可是听您邻居说是您自己非要来受这份罪的，人家不给你钱你也干。”杜彪夹了一块鱼放到绍康的碗里，说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我跟这片林子太有感情了。当初你肖三叔曾经还说我再怎么也离不开林子，这还倒应了他那句话。”秦岭看着杜彪，说道：“杜伯伯，当初你被下放之后是怎么挺过来的？”杜彪又跟两个孩子碰了一杯，说道：“能怎么过啊，当初你大壮哥还小，我就苦巴苦熬的给人家当壮工下苦力，供一家人吃喝。再后来组织上给我平了反，把我安排到县武装部上班，管理林区安全这一块，一直干到退休。退下来我也闲不住，主动申请到林子里来当联防队员，我不为挣钱就是发挥余热，不想成为老废物罢了。”说着老头自己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再加上喝点酒整个脸色都是紫黑光亮的，显得神采熠熠。
绍康端起酒杯跟老头喝了一杯，坏坏的笑着。看着杜彪，说道：“大爷，我可是听我爸说，当初你们老哥仨要进山的时候，肖三叔可是给你们都算过一卦的，说来听听。我就不信三叔的本事能算出几十年以后的事情。”杜彪哈哈地笑着，看着绍康，说道：“你小子对什么都感兴趣，不过你肖三叔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再说他那本事是祖传不带糊弄人的。当初，你肖三叔就说我，注定一辈子守着老林子；你爸会吃地下饭；他自己还是摆弄祖传的手艺。当时，我们哥仨都年轻，我和你爸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三叔又说是天机不可泄露，可把我和你爸郁闷坏了。后来住了这么些年，才明白当初你肖三叔说的天机是什么意思。”秦岭搭话道：“这真是太厉害了，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会说的这么准。守着老林子就是在大兴安岭工作一辈子；吃地下饭就是买卖古董；还有摆弄祖传手艺就是算卦相面了吧。可是，现在这年头，这一行当恐怕要......”秦岭不想扫老头的兴，犹豫着没再说下去。杜彪看着秦岭，给他的碗里夹了一块兔肉，说道：“你三叔，后来也平反了，分到了他们县的粮食局工作。闲着没事的时候会专门研究易经八卦之类的东西，这不会有错的。谁家有过不去的大坎儿他才会出面处理一下，一般他都不给人课卦的。听你三叔自己的意思他现在倒是跟寺里的大和尚挺谈得来。”
绍康又给老头斟满了酒，和秦岭两人同时敬了杜彪一杯。老头今天也是真高兴，端起杯子来又喝了一口。绍康夹了一点山菇放到嘴里，说道：“这事也太玄了，简直就像神话一样。还有，黄皮子，龙脉之类的，不会都是真的吧？”说着，偷偷地盯着老头的脸色看。顺便得意地冲秦岭笑了一下。杜彪摇着手里的筷子说道：“都是真的，没有一样是假的。黄皮子本身在东北就是大仙，生性活泼好动，窜上蹦下打架斗殴是常事，但是一旦有了相当法力的黄仙，也就会稳当很多。东北的四大仙就是：胡黄蟒常，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狐狸、黄皮子、蛇和蟒这些动物仙。只要出了山海关供奉这四大家族的在以前几乎是家家都有，包括到现在东北的一些地方还是供奉‘保家仙’，保家仙主要就是保佑着一家人平平安安，福寿双全。还有一类就是‘出马仙’，主要就是给人看外病的，就是医院里看不好的病到出马仙的手里就能看好。这出马仙和南方的茅山道士是一类，素有‘南茅北马’的叫法。”
绍康和秦岭这两个从小一直长在红旗下，听着马克思哲学长大的无产阶级年轻人顿时被杜彪的说法给吸引住了，绍康赶紧给老头子夹了大大的一块野鸡肉，催促道：“大爷，你快点说。”秦岭也看着老头子，说道：“是啊，杜伯伯，这出马仙的源起在哪里啊？”杜彪看着两个孩子着急的样子，呵呵地笑着，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这出马仙就是：出马给人看病的神仙，老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真正出马看病的肯定都是有大本事的仙家，才能统领起一班子人马。出马也叫‘看香’‘出堂’，是继承上古萨满文化的一种传承，然后在我国的北方地区发展成的一种巫文化，说简单一点就是东北人所说的：跳大神的，但是出马可比跳大神名头响得多。古时候，人们信奉巫师，延续到现在就成了出马。但是，按照传说，巫师是可以与鬼神交流传达信息的人，是建立在凡人与鬼神之间互相传递消息的职业，负责的就是上传下达，以保证人世间的好人不被邪祟侵扰。出马主要是指一些动物仙，向：狐狸、黄皮子、刺猬、蛇等等，其中又以胡黄蟒常的道行最厉害，所以叫做‘四大家族’。四大家族中，又以金花教主、银花教主和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最为著名，负责监管和统领天下的出马仙。出马仙主要是为了修行或者是接受了上天正神的任务，来人间积累功德，帮人脱灾解难，已达到位列仙班，成为正修神仙的目的。当然了，这些出马仙自己不会真正出面给凡人看病，主要是依靠他选中的‘香童’也就是‘出马弟子’，来依托到他们身上办‘堂口’给凡人看病，而堂口就像现在给人看病的医院一样，出马办堂口给人看病也是需要很多手续的，当然这些手续是需要到上方仙那里去办理的。一旦，某一位仙家他的修炼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地位，就要躲到深山古洞里去清修了，他此时完全可以上天庭，入冥府，阴阳两界基本全都能摆平。但是这种仙家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没有极大的前世因缘，是遇不到的。”
秦岭和绍康听老头这一通讲，听得两眼都直了，嘴巴都长得老大。杜彪一看这俩孩子惊诧的模样，连连用筷子敲着桌子说道：“行了，你俩别大惊小怪的了，赶紧吃饭，一会这肉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老头又给绍康和秦岭倒满了酒。绍康冲秦岭一阵坏笑，说道：“我以为就我孤陋寡闻呢，原来这考古的学者也和我一样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秦岭不由得一阵脸红，说道：“这有什么可乐的，世界上我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没再说了，这么大的世界解释不通的事情多的狠，我干嘛不能不知道啊。”说着冲绍康白了一眼。绍康脸大皮厚任你怎么说，我就这个样，依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端起酒杯又和老头走了一个。秦岭看着杜彪，说道：“杜伯伯，我好像记得你刚才说的‘萨满教’那是一个原始宗教，几乎是在人类的石器时代就有了，主要是在现在中国的北方发展。后来成了后金国，也就是大清朝的前身，满族的地道宗教了，这满族怎么又和出马仙扯到一块了呢？”秦岭也端起酒杯兀自喝了一口，两眼不解的看着老头杜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