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很短,于洋没说子贡和子路的名字,因为这不是故事的重点,也不是村里人想听的东西。
于永贵却知道这是子路受牛和子贡赎人的故事,看了眼众人第一次听这故事的神情,心里有些得意,心说自己这么多年的杂书没白看,你看你们就没听过这个故事吧。
陈娥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有些奇怪地看着于洋,心说于洋难道不是希望让大家都做为别人想的好人吗?
于洋讲完了故事,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拍拍手道:“我的意思是什么呢?咱们不要当君子,我希望大家的日子都过的好起来,但不是想看到一个君子国君子村,那样的话,可信教的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陈娥一时间转不过这个弯,奇道:“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大家互相支持,互相帮助,这样多好?”
于洋耸耸肩道:“我当然是这么想的,但和你说的是两条路啊。先当君子,然后互相帮助共同建设村子;和大家伙因为利益,不得不互相帮助互相付出,因为这样得到的利益最大,到最后帮别人就是帮自己,最后不得不当君子。”
旁边的人听得有点迷糊,心说好像的确不一样,可结果不是一样吗?
他没有再解释什么,因为说得再多不如去做。
如今面对的这个局面,他可以用众人对自己的信任和感激来让这些人同意,但这样做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变了味道。
于是在权衡之后,说道:“其实大家伙儿在一起,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多赚钱吗?”
“那倒是。”这一点的确没有质疑。
“我提个想法,想多赚钱,想干活快,就得和自己息息相关。咱们这些人包了山场,采伐是忙不过来的。到时候雇人的话,人家愿意拼命干吗?不如这样,咱们就凑45万,包个大区,所有想加入的均摊。我做个保人,没钱的问咱们今天发钱的借,赚了一起分,赔了一起赔。我相信,要是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原本两个月的活,咱们一个月就能干完。”
“对!”
“行,这法子好。”
“就是,有洋子在,咱们省出来一个月时间,说不定赚的更多呢。”
外面看热闹的人一听这话,也都纷纷围过来喊道:“就是啊,咱村里这些人都是老林子,采伐倒套子装车,一百多个老爷们正好。”
这一次不等于洋说,众人都喊道:“那就举手呗。”
看着下面全部举起的手臂,于洋笑道:“那就麻烦大家把钱再拿过来吧,留下到冬天花用的。”
“留什么,卖了豆子就转过来了。以往没这好活还不是一样活?”
“洋子,那你说你把钱发下来干嘛?早说大家还能不同意啊?”
于洋摊手道:“那可不一样。大丫,收钱,记账,差的钱等卖了豆子再说,统计下一共多少人,咱们均摊。”
陈娥点点头,这一次已经轻车熟路,几十户人把钱揣在兜里还没热乎,又要交上去,却都乐呵呵的,大约是这些人第一次交钱能如此开心。
“对了,洋子,你让我们不要当君子,免得用小人来绑架别人,你自己咋不要那四成呢?怎么,只准你自己当君子啊?”
陈娥开了个玩笑,众人也都起哄。
于洋嘿嘿一笑道:“我哪是当君子啊,我是花钱求大家伙帮忙呢。”
“帮什么忙?”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惹了村长会计和支书,那王会计什么人你们也知道,万一哪天来报复我了,你们一想收了我好处,也不好意思不帮我啊,对不对?”
下面的人都哈哈大笑,于洋也笑嘻嘻的。
杨木杆子笑道:“拉倒吧,就镇上瞎胡晃荡的那群小毛孩子,真敢惹咱们,能给他们打出屎来。”
“就是,老子在山上扛二十八个径的木头,夏天一百五十斤的薇菜翻山越岭几十里,那群小屁孩指着啥吓唬咱们?以往不齐心,各顾各的,如今放着好日子不过,被一群地痞吓得一年少说少收入一万块钱?”
“挡人财路杀人父母啊,我在镇上遇到小偷,就偷了我五十块钱,让我追上好顿揍,如今洋子可是让我一年多收入一万多块钱。万一把洋子气走了,谁能让我挣怎么多?”
“他们这是作死啊,要我说大家凑点钱,去矿区那边找点人来,整不死他们!”
手里有钱,腰杆就硬气了,说起话来也再不是以前在支书会计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以往唯唯诺诺是为了少收点提留,如今谁在乎那点钱?
众人都有点激动,嘴上虽然说得七嘴八舌,可心里却都憋了口气。
于洋见状,笑道:“看来你们都不怕啊?”
“怕个球?我跟你说洋子,现在咱们谁差那点提留的钱?但这口气得争一争啊,像你说的,咱又不违法,国家的农业税咱一分不少,乡里的五统筹咱们都交,这村里的提留,那得看了账本再交。”
“就是!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我你们说,当初说好的,谁怂了谁买个猪卵子安上。”
几分钟后,于洋带着人从自己的棚子里抱出来了一大捆长长的细钢管,三四米长。
原本村里人都以为这是于洋准备扣大棚用的,可如今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却已经想明白了,只怕于洋刚刚回村子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天,这小子这是挖了个大坑,让那几个蠢货往里面跳呢。
从于洋回来,他干的几件事哪有没成功的?如今看到了这捆长钢管,有几个略微担心的此时也是丝毫不再惧怕。
杨木杆子拾起一根,掂量了一下道:“这钢管轻重正好,就是太长了,不好用啊。你之前准备的那些短钢管就行,咱这几十号当过民兵的老爷们儿呢,王会计能找多少人?”
于洋拾起一根钢管道:“单打独斗,这玩意确实太长。可大家伙儿冬天在采伐区装车的时候,都是八个人一组的,你说八个人听着号子的劲头,和八个人各自为战,那个装车装得多?”
“废话嘛,八个人喊着号子能装上千斤的大红松,八个人分开也就干啥?”
“那就是了,杨叔,李叔,爹,你们找几个冬天和你一组干活的。”
三人随口叫了几个冬天一起干的人,装大红松需要配合,没有默契的话,轻则落在地上摔伤,重则八个人全都被压死,这可丝毫马虎不得。
二十四个膀大腰圆的人往那一站,按照抬大红松的姿势,两人并排站好。
三组,第一排六个人,一动不动。
没有头儿的号子声,私自挪动脚步是要出大事故的,扛了十几年的木头,早已经形成了习惯。
六个人将不怎么宽的小道塞满,于洋带着人扛来了二十四根长钢管,人手一只。
“咋整?”
杨木杆子握着手中的钢管,于洋伸出手帮着杨木杆子将后手弄成反握,将三四米长的钢管平放着。
二十四个人全都一个姿势,前面看去,就像是一只大刺猬,将道站的满满的。
“然后呢?”
“喊号子,就跟抬大红松一样,听着号子往前走就是。”
“这……能行吗?”
于洋笑道:“来点人,拿点短的钢管,咱们玩一玩,看看好不好用?”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围过来,比杨木杆子他们年轻了十多岁,平日里在场院里摔跤可是好手,如今杨木杆子这一辈已经老了,摔跤可摔不过这些小伙子。
看着前面那群拿着短钢管的年轻小伙子,杨木杆子长吸了一口气,吼了一声冬天的采伐号子。
后面的人,几乎是反射性地听着采伐号子的声响,脚步随着号子而缓慢地移动着,呼喝着回应着。
和冬天在山上装车一样,脚步缓慢而又坚定,只是手中的抗棍,换成了三米多长的钢管,一步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