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菜泰斗孔昭群老爷子膝下无子,先后共收了十二名弟子,在江湖上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些年来都是在各地打理着孔府菜的酒楼,也只有在师傅满寿的时候,抽闲回来。孔昭群已是古稀之年,有一个孩子陪在自己身边,倒也是热闹了不少。
从此以后,孔老爷子每日钻研“食疗”之法,遍访名医,精读古书,却也没有找到任子玉到底是何缘由才会有这等奇疾。四弟子华子期的方法虽说能满足饥饱,但是无味之物毕竟营养太少,无法满足任子玉正在发育的身体,孔老爷子时时想起此事,心中不安,在感情上难免溺爱。
这一日闲来无事,孔昭群便领着任子玉在后厨研究新的菜品,任子玉做太劳累的事,师傅也不让他做事,只得坐在凳子上看着师傅忙来忙去,心下甚是愧疚。要是自己身体好了,帮师傅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不一会管家匆匆来到后厨,满头大汗,看见孔昭群施礼道:“老爷”
“何事如此慌张。”孔昭群正品着锅中汤汁味道。
“最近天气太过炎热,老李家冰窖中冰块都被抢购一空了。”管家用衣角擦拭着头上的汗水。
“呵呵,竟有这等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管家转身离去。
孔昭群瞧着锅里翻滚的土鸡,心里好不痛快,可惜了这道美味,没有冰水浸泡,味道定然逊色了不少,这该如何是好。正暗自焦虑,突然想起华子期送来的那口寒珏。便取过来,将刚炖好的土鸡放在黑锅里冰镇,不多时回来取鸡,却发现鸡身表面早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孔昭群左右观瞧,倒心下萌生了一个想法,回头看着任子玉:“子玉,你吃冰没有呕吐的症状吧。”
“没有,弟子凉开水,冰块都是能吃得的。”任子玉摇了摇头。
“恩恩”孔昭群喜形于色,心道原来得此锅竟是这孩子的造化。当下将肉食烹成美味做熟,捣成肉泥,做成小丸子,溶于黑锅中,一层薄冰包裹住里面的食物,任子玉也不用咀嚼,整个将其吞下,竟然没有呕吐,孔昭群甚喜。
这样一来只要按照此法,将大补之物融在冰球里,掩盖其味,让任子玉吃食。不过半月任子玉精神大好,皮肤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蜡黄,身子骨也丰腴了起来。人胖了,也便有了力气,任子玉时常帮师傅打打下手,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有用之人,脸上也挂起了笑容。
孔昭群对任子玉道:“子玉,现在你的身子已经健康了,按照此法,虽说你的病暂时不能去根,想来寿命无损。只是师傅年过古稀,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你要学会自己能活着的本事。”
“师傅是要教徒儿自己做菜么,太好啦,等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也不用师傅为我忙里忙外,徒儿瞧着也是心疼。”任子玉显得有些兴奋。
“你倒有孝心,师傅原本就是一个厨子,也只能教你烧菜的本事。”孔昭群笑道。
“只是弟子不能食味,做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看来也只能做给自己吃了,要是也能让别人能尝到我的手艺,那该多好?”想到此处,任子玉不免有些失落。
“哈哈,这有何难?你只要肯努力向学,师傅定要教与你别人吃过皆伸大拇指的手艺。”孔昭群摸了摸任子玉的小脑袋,心底却道:“这孩子不能食味,将来也只不过做一些传统菜品,这避陈出新却是与他无缘了,可惜,可惜。”
从这以后任子玉便同师傅每日在厨房学艺,虽然每天都很累,他倒也乐在其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对烹饪这一手艺这么感兴趣。
花开花落几相识,此复经年却不知。
一转念已过去三年,任子玉在师傅的严格要求下,已将烹饪一学的基本功切、片、剁、劈、拍、剞六大刀法练习的小有成就。臂力,腕力早已强于常人。这一日孔昭群正考究任子玉孔府一百二十道菜食材的配比,见任子玉将各个菜品计量的毫无错处,孔昭群不住的点头。忽听厨房外一道人笑道:“孔老鬼,想不到你快进棺材的人,却能寻到这样一个好娃娃。”
孔昭群抬头一瞧,喜不自胜:“你这老道,你可想的我好苦。”
这道人道:“怪哉、怪哉,平白无故你想我做什么?莫非你是想求我学艺不成。”
孔昭群低笑不语,转过身对任子玉道:“玉儿,快给徐道长行礼。”
任子玉过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徐盛海慌忙将其扶起:“这是要做什么,我一个穷光蛋哪有见面钱给你。”
“哈哈,你德高望重,受他小孩子一拜又算的了什么。”
“叫你老鬼果然是名得其所,毫无缘由便给我带上这么一顶帽子。”徐生海看着任子玉:“小娃娃,受你磕头,贫道实在承受不起,这个物件送与你吧。”
说完将一把黝黑的菜刀递与任子玉,任子玉恭恭敬敬的接过。孔昭群见到菜刀,当下道:“老兄,这可如何使得,这把宝物怎么能给他?”
任子玉一听,才知道这是个重宝,双手又捧着交还。徐盛海却将手一推:“呸,你当贫道是什么人,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呢?”
任子玉却不知如何是好,怔怔的看着师傅。孔昭群笑道:“这是道长当年历尽风险,九死一生才得到的宝物,既然道长不要,你便收下吧。”
任子玉只得将刀收下,却不以为意,心道一把菜刀还至于这般。
徐盛海道人见状,拿起炉边铁钳向任子玉挥去,任子玉心下大惊,忙用手中菜刀格挡,铁钳碰在刀锋之处,登时被这把菜刀切为两半。道人笑道:“小娃娃,这下你可满意了?”
任子玉见道长猜到心中所想,一时面红耳赤。孔昭群与徐盛海见孩子这般,同时笑了起来。
任子玉见状又是跪下来向徐盛海磕了三个响头。
客厅中孔昭群,徐盛海主客座,任子玉给两位长辈看茶后,站在师傅身旁。孔昭群道:“道兄,这几年不知又去往何处,我派弟子几下江南寻你,却总也不见。”
“想必老兄也听说过,五年前我师弟被人砸了招牌,败在了圣品宫十二天干鬼厨子的手下,被人挑了手筋,以至于羞愧自杀。这几年我一直寻找此人,却是毫无进展。三年前我听说大名府处有圣品宫的人出现过,但还是寻找未果,今日路过老兄的地盘,索性来讨几杯酒喝。”
“哼,圣品宫近来好大的名头,与人切磋厨技,原本是要共同进益,他们却要论生死,这种作为实在让人不耻。”孔昭群愤愤然。
“这群人天下菜品,无所不学,更是行事诡异,近年来凡是被他们找上门的都被挑了大梁。”徐盛海叹了口气。
“正所谓邪不能压正,我十大菜系千年传承,传世菜品又何止一二。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圣品宫所能憾得动的?只是近些年来各菜系受利益蒙熏,许多庖厨已经不在专心烹饪,问世新品少之又少,实在惭愧。”孔昭群不住的摇头。
两人提到各菜系之事,难免心灰意冷。
徐生海又道:“近几年来孔老兄寻访我,不知何事?”
孔昭群便将任子玉的遭遇讲述了一遍。徐生海看着任子玉,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也这么多磨难。便为任子玉搭了搭脉像,只不过脉象平稳,毫无隐疾之证,也是不住的摇头。
孔昭群见这位食疗圣手也没有办法,不免失望至极,难道这孩子这一生变这样度过么?
任子玉见师傅伤怀,眼眶一湿。说道:“师傅,想来我命该如此,您老人家不必为我介怀。”
徐盛海见任子玉这样懂事,也为自己的老朋友高兴,心想这孩子这辈子不能品尝这世间美食,实在可怜。自己要想想法弥补一点他这一声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