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跟早晨不一样,九点多的太阳已经开始泛白,散射出的光很刺眼,而且空气开始有一点灼烧的感觉。额角渗出来的汗水汇聚到一起,顺着脸颊滴下去,落到砖上、落到地上、砸在脚面上。
小振兴在驾驶室里,翠翠没有让他下车,因为这外面到处都是碎了的砖块,瓦片什么的,一不小心就会磕着。他只能抱着一个很小的玩具熊坐在车里发呆,或是摇下来车窗伸着小脑袋往外看。他看到爸爸站在那里累得咧着嘴喘气,妈妈用毛巾擦着汗。于是就推开车门,一下子跳下来,把水拿出来给爸爸送过去。
“爸爸,来喝口水,歇一会再干。”他双手抱着一桶水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赶忙接过水来说:“好,乖儿子,学会心疼人了啊。”他喝了两口盖上盖子又递给小振兴,“来儿子,再给妈妈送过去。”
“妈妈,喝水!”小振兴又把水递给妈妈。
翠翠笑了,他喝过水就抱着小振兴送到驾驶室里,又赶忙回来趁着太阳不是太热,继续装车。
夏日的骄阳似火,天越来越热,车上的砖越叠越高,装起来也越来越困难。他们只得在地上垫着两层砖,踩着往上递,翠翠站在上面接过来,再挪过去摆齐。就这样一车砖终于装满了,两个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翠翠的脸晒得通红,胳膊上也脱了皮,****黝黑的皮肤上涌出来的汗水,反射着阳光,让整个人显得格外熠熠闪光,而这片异乡的土地也赚够了他们的汗水。
幸福小区的负责人老谢是个善良的人,他知道大家都是穷苦人,挣的也都是血汗钱,所以从来不会为难他们。每次都是大概看一下砖的数量和成色,差不多就给签字。这样所有送砖的人都愿意往幸福小区送,没有麻烦干起活来也都很有劲儿。
翠翠和****很快就把一车砖卸完了,老谢走过来递给****一支烟,让他先坐下来休息休息再回去。****接过烟陪着老谢坐在阴凉处聊起天来。
翠翠打扫完车厢里的碎砖块,把车厢门关上,然后打开驾驶室的门,看见小振兴正拿着一包方便面啃着,吃的小脸儿上都沾着碎渣渣和作料面儿。看见妈妈正站在车下面,他突然打了个喷嚏,傻傻地笑了“嘿嘿嘿,妈妈,作料面儿呛到我了。”
翠翠爬上驾驶室,拿下脖子里的毛巾先给小振兴擦擦脸“看你吃的一脸都是,是不是饿坏了啊?”
她拿过来攥在小振兴手里的方便面,包里面还剩下一点点,她拍拍自己的手又把剩下的方便面渣渣儿倒在自己的手心里,左右手替换着倒过来又倒过去,嘴里还吹着气,把掺杂在里面的作料面儿吹出去,剩下的就都是方便面了,她把手伸到儿子嘴边说:“来,最后一点点,先吃了吧。”
小振兴张开小嘴正好扣在翠翠的手心,他的两只小手拿着妈妈的手顺着他仰起来的头,一下子就吃进嘴里了,撑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翠翠笑着说:“再坚持一会,咱们就回家吃饭好吗?”小振兴一边嚼着嘴里的方便面一边点头。
“鹏哥,别跟谢哥聊了,咱们该回家啦,你看孩子都饿了。”翠翠从驾驶室里伸出来头朝着两个人聊天的地方喊。
“小李,你怎么工作的时候还带着孩子啊?”老谢看着那里,翠翠和小振兴已经下车了,两个人站在驾驶室旁边。
“嗯,孩子放暑假了,就把孩子接过来跟我们住一段时间,等开学了再送她回去。”****紧锁眉头把手里的烟头在地上轻轻蹭灭。
“哦,工地上太危险,一定要把孩子看好,不能让孩子在工地上乱跑啊。”老谢是真的关心孩子,因为他看见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拖家带口的出来挣钱,自己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
“嗯嗯,装车卸车的时候都不让孩子下车。”****回答说。
“爸爸,咱该回家了!”小振兴腆着肚子大声喊。
“谢哥,你看孩子又喊我了,咱们改天再聊,我得回去了。”****拍拍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
“好吧,那回去的路上慢点。”老谢也站起来,他把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然后用脚尖踩灭了。
小振兴坐在翠翠的身上,趴在车上透过玻璃往外看,他对这个全新的世界感到无比的好奇。
宽阔的大马路上来回穿梭着漂亮的轿车,不远处是高档的写字楼,反射着阳光刺疼了行人的眼睛。小振兴问:“妈妈,那座很高的房子是爸爸盖的吗?”
“是的,上一年你没有来的时候,爸爸妈妈是那里的建筑工人。”翠翠望着那栋楼,正是去年他们在的那个工地。
“那一座呢?是你们盖的吗?”
“是的。”
“那边的呢?”
“那边的也是,这附近的房子都是爸爸妈妈和好多叔叔阿姨一起建起来的。”
“爸爸妈妈是建筑工人能盖这么高的大楼,爸爸妈妈是最厉害的人。”小振兴自言自语地说。
路边公园的树荫下,三五个人围在一起吃着冰激凌纳凉,正午时分的游乐场里安静极了,听不见孩子的欢笑声,只能听见一个孩子的惊呼声。
“游乐场!游乐场!爸爸妈妈,我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游乐场,我想去游乐场玩。”小振兴拍着车窗惊喜地喊着。
翠翠紧紧地抱着小振兴说:“儿子!儿子!别激动!这大热天的你看看其他小朋友都没有玩,等几天再带你来玩儿。”
小振兴把头贴在车窗上,望着渐渐往后“退”的游乐场直到看不见。他转过身来坐在翠翠身上问:“妈妈啥时候有时间带我来玩?”
翠翠说:“过几天爸爸发了工资就带你来玩。”
“那可要说好了啊!。”小振兴伸出来小手指要跟妈妈拉钩钩。“不许骗人!”
回到家中****累得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翠翠坐在板凳上休息着。小振兴围着翠翠嘘寒问暖地讨好她,一会又是给妈妈捶腿,一会又是揉肩。再三叮嘱翠翠一定要带他去游乐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