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
我承认,那天从ktv里一气而跑,把夏空一个人晾在那里,这样的做法很不对。
事后,我也感到非常后悔,纠结了几天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拨通了他电话(还好他没把我设置进黑名单),大概响了快一分钟时,对方接过了电话冷漠的说,“你好。”
我知道他在怄气,故而柔声道,“夏空,那天是姐姐不好,不该对你这么大发脾气。”
“哦。”冷不丁的一个字瞬间把我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热情给冻结。
“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都交给我吧。”我干脆直上正题,不再说一些无谓的话语。
他说话的态度让我觉得心灰意冷,我深知我们已经不会在合好了,就算勉强合好,也不可能一如往初了。
我想,如果当时我对他说的话反应不那么激烈的话,不对他说出那些难听的字眼,是不是也许我还能够有资格去阻挡他的死亡呢?
可是,他偏偏又是那种不轻率做出一个决定的人,一旦做了决定,一百头狼都无法都拉回头的人。也就是说,我对他所作出的言行,不可能造成雪上加霜的影响。这么转思一下,我心里的负罪感倒是减轻了些。
“再过几天又是周末了,那个时候我直接去你家里吧,毕竟你上班期间不能影响心情。”等了有一会儿后,电话对面的夏空回应道。
“好吧。”我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再等他回复,第一次主动在他之前先按下了结束键。
挂掉电话之后,我竟觉得有些许庆幸。我庆幸的是,至少我还能有几天的时光能觉识到夏空的存在,和任何一个在流动着血液的生命体一样。并且这种庆幸也不会让我继续重蹈上次的“谈忌色变”。
在世人眼里,有两种东西往往是极其忌讳的———死和钱。
放到我身上来对比的话,一种正是被世人同化而产生恐惧的“死”,另一种则是和“ktv”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当那天夏空在公寓楼下拉着我要我去“ktv”的时候,我才会表现的如此反常,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通人情。但那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在那个地方重新经历那一场噩梦般的境遇。
这场境遇便是一直以来,我深深藏在心里,没有在夏空面前分享的一个秘密。
在2008年的时候,17岁的我正坐在高二四班的教室里看着一本青春小说,我的同桌兼闺蜜季彤趁我不注意,一把搂过我的脖子笑着说,“过几天就是我开生日party,到时候可要给个面子来捧场啊。”
“在哪里里开啊?”我疑惑的看着她。
“ktv。”她随手拿起一只笔往桌檐上连续敲打着,“你别担心,就几个我的朋友而已。”
“没问题。”她这么一说,我便不再犹豫,毕竟这是我的闺蜜,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呢。
她可是在班上甚至学校里仅仅几个愿意与我交流的人啊。
我刚刚来到这所地狱般的学校里,走进同样地狱般的教室里,面对一堆人的有意无意的饥笑,我十分难为情地埋下头。
他们在笑什么呢?
我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她们在笑我胖,一米五八的身高,却搭配着一百六十的体重。
我深深觉得这对于来说就是一种天大的耻辱,不只一次我曾对着我那对同样有着肥胖症状的父母埋怨道,“为什么你们要生下我?”
自打出生后不久,这种一直持续到现在的耻辱早已让我衍变成一个异类。几乎走在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人看见了我,都免不了对我投出各种不好的眼神。于是,我只好将自己封闭的严严实实,不再祈求任何一个人与我交好。
直到这面徒手建造的“城墙”被一个叫季彤的女生打破。
她在2006年的九月里对我说,“你看起来很可爱。”当时她的脸上笑的很纯真,没有一丝恶意。
十五岁的我们就在那天毫无猜忌的认识了,那一刻我总是想,我的孤单生涯终于可以告别了。
果不其然,季彤与我的友情不但不是心血来潮而造成的昙花一现,反倒渐渐演化为一对鸡黍深盟的闺蜜。
某一天,她将我的身子翻过来侧过去打量了几番后,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你的问题我有办法解决。”
“真的吗?”我张大了嘴巴,表示惊诧不已。
“笨蛋,我啥时候说过假话!”她佯嗔的伸出手指弹了弹我的额头。
季彤的确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几天之后,她就往我桌上丢了一本厚厚的书,和一堆透明塑料袋装的花花绿绿的东西。
“这是医疗书和减肥配方。”她解释道。
“记得按时服用,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早上和放学后坚持锻炼,不然效果不大。”
“啊———别担心,我会陪你一起。”
“好的。”起初我还有些不太情愿,但突然她这么一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每天锻炼的过程虽然痛苦也快乐着,皇天不负有心人,两个月后,我明显发觉到身上瘦了一大圈。
秉着这股坚持不懈的耐性,一年过后的我的体重终于减得和同龄女生相差无几。
变瘦之后的我顿时有股一下从精神病人跻身娱乐圈红人的玄幻感。
走在学校任何一块地方,总能听到一些同学在背后议论着,“哎呀,你知道吗?四班那个女胖子,竟然瘦到了九十多斤,简直是不可思议……”
我亲昵的抱住我的大恩人季彤笑的合不拢嘴,“我的好妹妹,我好开心,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季彤不但没有用同样的举动回礼我,反倒佯装严肃的审问我,“说,班上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这个……”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看向靠最左边第四排坐着的一个戴眼睛的男生。
“好啊!”季彤顺着我的目光眺去,突然惊呼道,“你竟然喜欢沈律!”
眼看自己的小心思一下被好姐妹识破,我立即羞涩地低下了头。
“其实我也很喜欢他啊。”季彤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转而又舒展开笑脸,“不过你不要有压力了,我从不和姐妹抢对象。”
也许是因为她这番义气凛然的话产生的效应,几天之后,我竟收到了沈律写给的情书。
我该怎么形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呢?我小心翼翼的撕开书信的封印,视线里才闯入几个俊秀的字体,就感动的泫然泪下。
我没有给他回信,毕竟这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与其写一堆词不达意的病句,还不如直接点好,省的让自己落个失落的结局。
隔天的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里,我用眼神示意沈律跟我走到一边,等我们站的要贴在一块时,我掂起脚凑近他耳旁轻声说,“我们交往吧。”
说完,我就像青春电影里的女主一样又兴奋又紧张的迈起莲花步跑的老远,留男主在身后自行体会。
和沈律交往了有几个月后,季彤无意间问了我句,“你的第一次还在吗?”
“第一次?”我失措地心脏抖了一下,“这个啊,暂时还没有呢。”
“鬼才信。”季彤古怪的向我翻了个白眼,“身为21世纪的新新人类,你竟然还迂腐的视贞操如命根,实在令人费解。”
“大姐啊,我真没有唬你啊,我跟你只牵过手,接过吻,并且还是很浅很浅的那种吻。”
我将双手合十,做出一脸虔诚状。
“好吧。”季彤撅起嘴巴重重吹了下自己的留海,“不要怪姐妹没提醒你哦,男人啊你还是要小心点为秒,说不定上一秒在床上对你百般甜蜜,下一秒又移情别恋。”
“想多啦你,沈律才不是这样的人。”
是的,那时的我,第一次跟异性发生恋爱关系的我,是多么固执又深刻的认为,爱情是多么神圣又伟大。
一开始还总觉得书里电影里描述的都不怎么现实,可发生在我身上时,却又如同着了魔般痴迷。好似跌入一口装满甜水的密缸里。
我原以为会一直泡在这个腻死人的密缸里,但是“世上不存在永恒”这个真理,终于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将我推离了缸外。
我没想到会在随之而来的季彤说的生日party里遇到很多人。这明明与她之前口里说出的“几个朋友”出入太大。
我十分局促的坐在ktv里,走也不好,不走也不行。过了一会后,季彤把我拉到人群中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同班同学楚若,并且还是我的闺蜜哦。”
他们的朋友好像对我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没多大兴趣,只是随意的看了两眼后,便很快的把目光凝聚在今天的寿星身上。
我环视着这所谓的“大家”,发现到只有一个女生其他都是男生后,很受惊的扯了扯季彤的衣袖小声问道,“为什么你的朋友都是男的啊。”
季彤似乎没有听进我的话,忘形的窝在人堆里跟他的朋友们玩着游戏。
被忽视的我只得悄悄走向沙发一隅坐下,借玩手机的举动来减轻内心的格格不入。
这时,有一对看起来像是情侣的男女走向我。于是我尴尬的收起了手机。
女的先开口说,“你好,我叫陈嫣儿,这是我的男朋友齐罗。”她举起手拍了拍身旁的年轻男孩。
“对了,你是我家彤彤的闺蜜吧?”叫陈嫣儿的女生惊讶的看着我。
“是的。”我小声回答。
“唉,我家彤彤也是的,自己玩的和疯狗一样,却把自己的好姐妹晾在一边,真是少根筋”陈嫣儿苦笑着说道,随即又将头转向她的男友,“齐罗,还不快去拿点啤酒和瓜子来招待下客人。”
她喧宾夺主般的热情让我感觉很不好意思,只好略显口吃状的连说了几句谢谢。
他们这对情侣想必是那种十分健谈的人。
在他们的影响下,我渐渐的放下戒备心和不适感,与他们有说有笑。
当陈嫣儿和齐罗把酒水倒进玻璃杯时,要求与我对饮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很快接受了。虽然我很少喝酒,但是盛情难却,再番推辞就不近人情了。
我没有想到我的这种接受,使我的胃里填了一杯又一杯的鼓胀感。终于,我忍不住了,称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倒进了卫生间里。
我刚趴在卫生间里的洗漱池上,就不受控制的从口腔里窜出一堆泛着臭味的赃物。
待我极其难受的把胃脏给剥削空的时候,我就精疲力尽的瘫软在冰凉的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里窜进了几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我视线朦胧,看不清他们的模样。突然我惊觉到有人在拉扯我的身体,我的裙子被用力的撕开,肉身传来敏感的凉意。
随后,我又感觉到有硬物在抵撞我的下身,我觉得痛不堪言,想发出尖叫又软弱无力。
我在这般折磨的过程中昏死过去,等我醒来时,眼前浮现的是季彤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
沈律将一叠装有不雅照片的纸袋丢在我的面前,怒气冲冲的喝道,“你做的好事。”
“要不是季彤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会是这样肮脏的女生,真是恶心至极。”
“是季彤害我的。你相信我。”我憎愤的辩解道。
“你和她不是闺蜜吗?她害你干嘛,吃饱了撑的啊。”
“那是因为她喜欢你啊,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真的很傻,季彤曾经说的那句不和我抢对象根本就不是一个承诺,而是我看不见的定时炸弹。
现在我就是被炸死了。
“行了行了,别再找借口了,我们分手吧。”
按理说,在密缸里泡了许久的我,听到这种犹如天塌下来的话语,该是大哭大闹求着对方回头。偏偏我没有,我表现的异常平静,这种平静实则是无穷的绝望。
我不怪沈律这个男生不明是非,我只恨我一直视若亲人的季彤却是背后害我的人。我觉得我再也不会跟任何一个同性人深交了。
所以,直到现在,我就只交了夏空这么一个异性朋友。但这段发生在我17岁时肮脏又绝望的经历,我却难以对我唯一的朋友启齿。
这真是一个讽刺又悲哀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