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千疏激动的跳起来跑上前去抓着姬凰舞的肩膀,用力的摇晃道:“那是什么意思?就是说翔舞现在极有可能也在那片黑暗之中注视着我们?”
“我不能确定。”姬凰舞闭目摇头,“之前有过一次,我在祭天仪式上出现,那个时候翔舞的确是在那片黑暗里。因为那次我和她有过交集,我看着她进来,她看着我出去,我们甚至擦身而过。只是这一次,我一点也感应不到她的气息。”
“你以前能感应到她?”姬云上小小的吃了一惊。不是只能看见吗?原来她们之间还有心电感应?
姬凰舞点头道:“剧烈的情绪波动是可以感应到的。悲伤、愤怒、激动、心痛,那些铭记于心的情绪会像身临其境般传到我心里。不过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灵镜时隐时现,我并不能每时每刻都看到外界。它在的时候,我就能将翔舞的一切一览无余。它不在的时候,我便独自一人沉浸在无明的黑暗之中,眼不睹万物。”
风千疏心口猛一阵巨痛。
这么说,这么说……如果翔舞现在身在那片虚空之中,会不会也看不见万物,无边的黑暗没有尽头,却只有她一个人?
那她该有多怕,有多孤寂啊!她向来外刚内柔,其实胆子比任何人都小。不怕外界的侵害和挑战,却怕一个人的孤单。
“你当初在祭天仪式上,是怎么出现的?”风千疏目光紧锁着她,紧张的询问。
姬凰舞抬眸望着他,同样很是无奈:“没有用的。那时是因为我从灵镜里看见璟昊,太过激动,强烈的意念冲破黑暗的阻隔,让我可以魂归本源。这招现在显然不管用,如果有用的话,依着翔舞的性子,早就冲破一切隔阂重回这个身体了。还容我在这儿跟你啰嗦。”
风千疏一拳砸向身边的桌几,暴怒的低吼:“那现在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姬云上并未说话,只是向凰舞投去探究的目光。不可否认她很了解翔舞。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翔舞的姐姐,种种说话的口气,都像是在形容自己的妹子一样。
一体二魂,这种事他无缘碰上,故而对于她们俩的特殊羁绊,他无法了解。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虽然凰舞是身体的主人,可是对翔舞这个侵占她身子的外来敌并没有怨恨。相反,她或许还对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
也许是因为她刚才说的,翔舞的情绪皆能传递到她的心里一样吧。疼她所疼,悲她所悲,这是一种旁人无法懂得的情感与羁绊。
“我想,这种情况怕是你娘和我娘都无能为力。”姬凰舞沉思片刻,道出他们唯一的希冀,“唯今之计,只希望墨川尽快赶回来,带来解决的办法。”
风千疏突然抬头,眼神犀利的盯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些话都是真的?说不定这全都是你杜撰出来的,你根本就是故意压制翔舞,自己冒出来的对不对?!”
姬凰舞无辜的望着他:“我为何要这么做?我们已经有了约定,等她为你生下孩子,如果到时候还没有两全之计,她便自动把身体归还于我。怀孕生子不过是一两年的事,我为何还要发费周章,绞尽脑汁编这些谎言来骗你们?”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什么时候订下这种荒诞的约定的?!”风千疏激动的质问。
翔舞这是要做什么?她竟盘算着离开他?!
“就在我从祭天仪式出现之后啊。我就那么昙花一现,就被她给拽回去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灵镜都没有浮现。我们两个就那么一直待在那片虚空的黑暗中。约定便是在那时候订下的。”姬凰舞说的那般平静,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异样,仿佛早已习惯了那个幻境。
可冗长的无际的黑暗,没有终结的孤立,就连他们两个大男人听着都有点惊惧,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做到如此心如止水的。
“为什么……”风千疏不懂翔舞为何要和她定下这样的约定。他们不是一直在努力寻找解决的办法吗?不是说好,两人至死,才会分离的吗?为什么要抛下他?!
姬凰舞静静的沉默了半晌,忽而抬头望向窗外,悠悠的开口道:“我们都发现,她似乎很难在这个身体里常住下去。其实在那之前,她就偶有离魂之兆,只是她一直瞒着你,不让你知道罢了。只是祭天仪式之前,她离魂离得不是很彻底,身体虽然无法动弹,可感知依旧存在,我也不能趁虚而入主导这个身体。
“可在那之后,每次她离魂便会直接进入虚空中,我有时也会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重了。举手投足,会觉得有些笨拙。现在想来,当时我应该已经进入这个身体了,只是还没有办法完全苏醒,只有感知,无法主导。”
风千疏讶异的睁大双眼:“莫非你想说……翔舞是因为之前自知恐怕有一天会消失,才决定和你订下那个约定的?”
一滴掷地有声的男儿泪,在姬凰舞点头的瞬间,无声的从风千疏眼眶中滴落。
翔舞。他的翔舞啊。他的笨蛋翔舞。
为什么就连这种事,都要瞒着他,对他绝口不提呢?为什么!
明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会消失,那订下来这样的约定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你以为,给我留下个孩子就够了吗?让我在想你的时候看着他,把对你的爱都转移到他身上。你觉得……对我而言,这样就够了吗?”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沉重而绵长的贯彻云霄,震得丞相府的院落中树叶也随风摇曳,稀疏凋零。
她是他见过的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瓜!
她竟认为失去她,他还能独自一人苟活于世!如果有了孩子就意味着要失去她,他宁可一生都不要孩子!他宁可和她共赴冥狱之火,共住无尽的黑暗虚空,也不要对着一个和她相似的孩子独自凭吊。
她是他的一生,不是他的一程。只要他们活着一天,他们的爱情就活着。生同寝,死同穴。上天入地,飞檐走壁,不论有没有来生,他们都一定要在一起。
“小舞,”一直默默旁听,久不曾语的姬云上突然看向姬凰舞,踌躇了好久才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口,“你坦白告诉我,翔舞她……有没有可能就这样消失了?”
“不会的!”姬凰舞还没回答,风千疏已经双目充血朝他瞪过去,“翔舞不可能抛下我,她决不可能离开我!”
姬云上只看了他一眼,继而面向凰舞,等着她的回答。
姬凰舞回望云上,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可是当她看见风千疏悲苦欲绝的表情,到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给吞了下去,宽慰的浅笑道:“与其问这些没人能够确定的事,不如问问咱们的母亲有没有联络墨川的办法。墨少是我们如今唯一可以指望的人了。”
墨川、墨川、墨川!
风千疏二十四年来从未如此热切的期盼某个人的出现。
什么情敌不情敌,什么居心叵测动机不良的,他全都不管了。不管他会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不管他在离开前的那一夜,在翔舞的房里念得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只要他能唤回翔舞,只要他替他找到翔舞……哪怕只能看着她也好,让他的翔舞回来好不好……
是的,墨川离开前的那一夜,他就站在翔舞的房门口。他听到墨川向熟睡的翔舞表明心迹,他听到他念的那首命理诗,只是不知其意。本想推门而入,却在听到墨川说祝她幸福之时戛然止步。他比云上更没有敌意,相比之下,他像是会站在更远的地方看着翔舞幸福的男人。
翔舞啊翔舞!这个尘世有这么多为你痴狂之人,为何你就能忍心挥袖而去呢?
正说话间两个人影踢门而入,屋内三人抬头一看,原来是衾翎和淑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澈说的不清不楚的,翔舞昏迷了?”一听这喳喳呼呼的口气就知道是淑嫆,人刚跨过门槛话已经说完好几秒了。待到身形站定,这才看清屋内的情形。长呼一口气,她边拍自己的胸口边安慰自己:“这人不是好端端坐在这儿嘛,齐澈这孩子搞什么鬼,大呼小叫的去王府把我搬来,吓我一跳!”
刚想喝口定惊茶,走到风千疏身边才发觉大家神色不太对劲。就连和她一起进门的衾翎,也是一副错愕的模样依旧站在原地。
淑嫆毕竟不是愚钝之人,几个转折便想到了那个几率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猛地抬起头惊诧的望向姬凰舞,她连连后退:“你……你是——”
“娘亲。”兀自起身朝衾翎行了个礼,再转向目瞪口呆的淑嫆,姬凰舞扬眉笑道,“许久未见了,嫆姨。”
嫆姨!她叫她嫆姨!
那么这个,这个人是——姬凰舞?!
“小舞……”衾翎愣了半晌才敢肯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神情有些激动的向前快走了两步,她盯着凰舞急切的追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微微一叹,她将方才的一切简略的叙述了一遍。
衾翎和淑嫆越听越震惊,双眼越睁越大。当听到翔舞居然曾与她有过那样的约定之时,两人皆微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