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收复,夜邑处于四合之势,夜邑又没有什么天险可做屏障,难守易攻。田单率领五万齐军前往攻打。丹太子留守即墨。
丹太子亲自安排,购办婚礼所用。
看丹太子亲剪喜字,流光很不高兴,让他帮个忙,磨磨蹭蹭的。还突然变得毛手毛脚,不是不小心弄坏了这个,就是不小心毁坏的那个。
瑶琴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的和丹太子一起打理婚房。
“夫人,你为爷受了那么多苦,他还……世上男人根本就没有一心一意的。”未睎为瑶琴抱不平。
瑶琴的脸上有些酸涩。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瑶琴的手不由自主的摸脸上的疤痕。离殇和君墨心存疑惑,默默的忙着。离楚表情依旧淡然,看不出喜怒。新房很快收拾好了。虽然简陋,但看上去喜气洋洋。
“流光,喜欢吗?”丹太子问。
“不喜欢。”流光嗡声答。
“哪里不喜欢?”丹太子柔声问。
“哪里都不喜欢。”流光赌气道。
丹太子拉过流光,拉到自己身边:“流光,你已经是大人了,以后不要任性了,知道吗?”
“爷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流光没好气回道。
丹太子悲苦,他是王,纵使他能接受,可法不容情。
“流光。”丹太子欲言又止。
“爷,你怎么啦?”流光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没什么,替流光高兴。”丹太子说不下去了。
“我有什么高兴的?”流光一头雾水,继而瞪眼发怒,“你自己娶妾,难道要我跟着高兴,我不高兴。”
丹太子拍拍流光,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新娘来了,看到的人都说很漂亮。丹太子欣慰。
瑶琴看丹太子还是青布衣服,拿来喜服,要亲自给丹太子穿上。丹太子才知道瑶琴误会了。一直想着流光的事,忽略了瑶琴。丹太子拿过喜服:“流光,过来。”
流光别别扭扭的走了过来。丹太子把喜服披在流光身上。
“爷,为什么给我穿?”流光别扭道。
“因为新郎是你啊!”离楚打趣道。
“我不结婚。”流光甩掉喜服。
“流光,听话。”丹太子细声哄。
“流光,别辜负了爷的一番心意。”离殇劝道。
“流光,这可是王给你选的娘子,漂亮贤德,一定不会失望的。”丹太子哄道,“况且王赐的女人,断没有不要的道理。”
“又不是让你离开爷,你别扭什么啊!你虽然不显老,你都快三十了,若是别人,孩子的孩子都生孩子了。”离楚打趣道。
流光勉勉强强的答应。
丹太子心里酸楚,如果流光知道结婚后,他一定会离开莒城不知道会怎样的难受。
丹太子看看离楚。离楚跟他很多年,还是孑然一身。
“别看我,我只喜欢一个人。”离楚连连摆手。
丹太子看看麻衣。麻衣立马消失。他们都是一辈子奉献给了他。自己何德何能,有此贤人。
流光虽然勉强拜堂,可是做了新郎后容光焕发。流光还是渴望一个家,有个等他回家的人。
流光带着新娘欢欢喜喜的给丹太子行礼。丹太子看着二个人,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流光也是眼圈发红,流光见不得丹太子悲伤。
瑶琴看丹太子,目光带着抚慰。
众人只当是丹太子喜极而泣,没有太注意。
“流光,做新郎好玩吗?”
“流光你知道什么叫新郎吗?”
“流光,你打算生几个孩子啊!”
……
离楚一个劲儿的打趣流光。流光连脖子都红了。像孩子一样追着离楚打。
“流光,结了婚便是大人了,别像个孩子。”丹太子轻轻道,眼中湿润。
“我若是结婚,孩子有你这般大了,流光,不如做我儿子吧!”离楚继续打趣。
流光还要追,对上丹太子制止的眼神,于是改为瞪眼。
丹太子单独见了离殇。
“夜邑那边很顺利,爷不用牵挂。”离殇道,“田单行事缜密,齐人心齐,战意正盛,拿下夜邑便在旦夕,爷,不用担心。”
丹太子点头。
凭着“五里之城,七里之郭”的即墨,田单都能大败燕军,夜邑四围,自是不成问题。
“燕王派自己的弟弟公子音代替骑劫,公子音的能力和骑劫,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不足为虑。”离殇道。
贤君都是一招比一朝智慧,昏君总是一招比一招昏庸,燕惠王是齐国的福音。齐国若是复国,该给这个新燕王立一个牌坊,以表彰他对齐国的贡献。
“燕王正设法与乐毅沟连,让他重回燕国。”离殇又道。
“设法阻止这件事。”丹太子道。如果乐毅回来,光复齐国会变得异常艰难。乐毅已然是齐国的噩梦。
离殇点头:“凌云阁的人已经前往赵国。”
丹太子点头。凌云阁从来不曾让丹太子失望。感谢这一路,有他们相伴。
“王在太子府时就喜欢流光,王希望流光……”丹太子艰难的转入正题,“做王的贴身护卫。”
“你答应啦!”离殇脸色沉重。
“也许这样对流光,对王都好。”丹太子表面平静,心里痛楚难当。
“当初我把流光送给你,也是一番痛苦挣扎,我可以想像你的心里感受。”离殇难过道,“就像心挖去了一块。”
“原来失去一个人,也可以像丢了一座城。”丹太子声音暗哑。
当初自己得到流光,一点也没想过离殇的感受,现在该自己深味了。这,算不算报应?
“你替我跟流光说。”丹太子低声请求,“我答应王,亲眼看到流光成亲后,便送他走。”
“为什么是我?”离殇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你比较有经验。”丹太子转过脸,十多年相伴,一朝分离,丹太子割肉似的难受。
丹太子告诉自己,没有流光,还有离殇,还有君墨,还有麻衣,还有瑶琴……还有很多很多生死相依的朋友。可是心里没一点好过。
流光孩子样的笑。
流光干净的脸。
流光的忠诚。
流光的率真……
离殇走出去,脚步沉重。
丹太子心里痛的像打了无数个结。
一个影子旋了过来。丹太子被紧紧的抱住。
“为什么,总要在我离不开的时候,被迫离开?”流光的脸上全是泪,“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能告诉流光?王还是个孩子,面对危局,王害怕了,王要一个非常信得过是人在身边,流光是最好的人选。
能告诉流光吗?王虽是个孩子,但王的话不能不听,要让王有一言九鼎之感,所以再不舍流光,也要舍出去。
“流光,王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牵你的手,流光,你要像过去一样,担起一个哥哥的责任。”丹太子红着眼道,“但一定要记住,他是王,你是臣,流光,以后不可以任性,知道吗?”
“我可不可以不去?”流光泣声道。
丹太子抹去流光眼角的泪:“你都把王送的女人收下了,怎么可以反悔?”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还给他?”
“流光,记住,王的恩赐永远不能拒绝。”
“流光,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离殇制止流光说下去。
“爷,那我们一起回莒城。”流光道,牵着丹太子的袖子。
“我们只能临淄见了。”丹太子低声道。
“是不是王对田单不放心,要爷……”
“流光……”丹太子喝止。
流光惴惴的看着丹太子。
丹太子继而低声道:“从前你牵着的那个孩子已经是王了,以后,在王身边,不能说的话,一句也别说,知道吗?”
流光含泪点头。
丹太子突然悲哀的知道,那个可爱的公子尧语再也回不来了。
当你习惯身边有一个人,那个人突然消失,那么你会走到哪里都觉得自己少了一样东西,这种缺失感让你长时间的不舒服。
丹太子就是这样。
很多天,丹太子见到离殇和君墨都不由自主的叫流光。流光的种种浮现眼前,那么活灵活现,而人已经不在身边。
夜邑很快攻下。
田单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青州。
青州地势相对险要,田单打得很吃力。青州拿不下来,临淄就不可能收复。
丹太子沉浸在失去流光的惆怅中,和对青州围而不能攻下的忧虑中,以致忽视了瑶琴的变化。
瑶琴脸上的疤已经掉了,代之是三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瑶琴看上去更加美丽。
好像上天有意要补偿对瑶琴的亏欠,现在的瑶琴更加与众不同,周身的神韵和气质,让她独立于天下女人之外,她的美无人替代。跻身人海,一眼便会被挑出来。
美丽中带着沧桑,成熟中又透出清纯。
男人看到瑶琴,眼神中全是惊艳,女人看到瑶琴全是妒忌。
瑶琴重又坐上天下第一美女的宝座。而丹太子对着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瑶琴的头发上时不时的会有木屑,丹太子也没有表示奇怪;瑶琴的手指上时不时的带着血痕,丹太子也没有注意。
无痕传来了消息,乐毅拒绝燕王的要求,拒绝回到燕国,但仍然感念燕昭王的恩德。
乐毅这个大麻烦,对齐国的威胁已经不大了。
田单传来消息,青州终于攻下,下一个目标就是临淄。
颜陌曾经说过,青州攻克,他就离去。
丹太子奇怪,颜陌听闻消息并没有走的意思。
还每天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穿衣比以前更有品味了,隐隐透着居高临下的威仪。
留下自然更好。
现在是齐国最需要人才的时候。
临淄是齐国的都城,代表一个国家在百姓心目中的存亡,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燕国统帅公子音就算再愚蠢,也会明白这个道理,一定会死守。
临淄争夺战,将是一场恶战。
田单要丹太子即刻前往青州于他共商大计。
丹太子让瑶琴收拾一下,和他一起去。
“我还想留在即墨。”瑶琴迟迟疑疑道。
瑶琴从来不曾拒绝过丹太子的要求。
从来都是丹太子在哪里,瑶琴在哪里,除非不得已。
丹太子一愕,显然没有料到瑶琴做出这样的选择。
“墨香也在即墨。”瑶琴低头道。
什么时候起,瑶琴把墨香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丹太子打量瑶琴,瑶琴躲闪着丹太子射来的目光。丹太子总觉得瑶琴在瞒着什么。
他们在一起不容易。
无论如何要相信瑶琴。
“未睎,好好照顾夫人。”丹太子吩咐道。
未睎欲言,对上瑶琴的目光,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要多保重。”瑶琴殷殷嘱托,替丹太子理了理衣服上的皱褶。
丹太子才注意到瑶琴脸上的桃花。
瑶琴比以前更美。自己居然才发现。
丹太子的手亲抚着美丽的桃花:“一定很疼吧!”
瑶琴笑着摇头,继而道:“一点点。”
丹太子细瞧:“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情如当初。”
“我知道。”瑶琴的眼中闪着水雾。
丹太子看着瑶琴,深情道:“攻下临淄,我便回来,等我。”
瑶琴温顺点头。
丹太子又想起自己许瑶琴的十里桃花,觉得今生这个承诺怕很难实现。复国之路太漫长。
丹太子有一种背着石头行走人生路的沉重感。丹太子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丹太子带着离殇和君墨离开。
丹太子离开时,颜陌和麻衣连影子都没有。
毕竟前路艰难,不愿去,不勉强。
“爷,夫人她……”路上,离殇欲言又止。
离殇说话从来不这般吞吞吐吐。
“离殇,有话直说。”丹太子低声道。
“夫人常和颜陌在一起。”一句话,离殇停顿了五次,方才说完。
“当……”一棒对着丹太子的脑门劈下来,还带着雷劈的音响。
丹太子想起瑶琴头发上的木屑。
颜陌最喜做木工。
颜陌留下来,瑶琴也留下来。
“要相信夫人。”君墨低声道。
话虽如此,但明显的底气不足。
“要不要……”离殇欲言又止。
丹太子知道离殇的意思,让凌云阁监视。如果感情需要管制,那还有什么意义。罢罢罢,如果瑶琴此生注定不属于自己,就在心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