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动着白士中身上的长袍,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哀愁。青衫女子没有答话,只是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洛阳,那个曾经盛极一时又逐渐衰败的陪都。或许是因为有太多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涌现了出来,她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朝着白士中低低地问了几句什么,白士中犹豫了一会儿,简单地回答了几个字。
“怎么了?是担心他吗?现在的局势不太明朗,凭他一人之力,只怕难力挽狂澜。”白士中叹了口气。“这个节骨眼儿上,小姐真的要去洛阳?”
“既然是一盘死局,那就不妨换一种走法,说不定能盘活全局。”青衫女子皱眉道。
不过这样沉闷的气氛很快被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打断了,蹦蹦跳跳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翠绿色衣服的女孩子,她像一阵风一样刮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一股花香味,她将手里一串粉的、红的花朵和绿叶编的花环戴到了青衫女子的头上,连声道:“不许说不好看!这可是我亲手采来的花、亲手编的。没想到才几天不见,桃花、杏花就这么开了。等咱们到了洛阳,还能亲手摘些牡丹花,我已经跟徐大叔说过了,让他多买些牡丹花种到园子里……你们怎么一点儿都不兴奋吗?不是说好了还有几天就要动身了吗?你们不会什么都不准备吧?”
她并没有等着这两个人的回答,似早已经习惯他们的沉默,继续叽叽喳喳道:“你说过的那些药,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可千万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错。对了,今天上午一共来了五拨人,都是要来拜访你的,都被我挡了回去。不用问,我想肯定已经有风声吹了出去吧?他们是想要来探一探你的虚实,这春晖阁可已经成了风云集会之地……哟,那不是潘帮主吗?他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你确定要见他吗?还是让白先生打发他走?”
“既是离别,为何不见?”女子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还是和从前一样,让他在珠帘外等候。”
已经习惯了自己新身份的潘镇南,来到楼上时却颇有几分不安,他站在门口,眼睛不时地透过珠帘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形,但终究没有鼓起勇气,低声问过安之后,好不容易才冒出来一句:“听说青姐这几日身体略有不适,不知道可大安了?虽说从这里去洛阳不过两三日车程,可舟车劳顿,倒不如留在这汴梁城可好?只要青姐愿意留在汴梁,我会安排好一切,绝对不会人……”
“我只不过是去那里小住些日子,很快就会回来的。”被称为青姐的女子脸上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守在门口的男子看到她的笑容后,也跟着扬起了嘴角,女子继续道:“倒是公子,眼下已经担起了漕帮大任,希望公子能不负前任老帮主的重托!能早日振兴漕帮。”
“有姑娘这句话,潘某当定不辱使命。只是……”潘镇南欲言又止,他一向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因为着急,一张脸更是通话。
“公子若是来这里告别的,既然心意已到,就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公子回去处理,公子若遇到了什么难处,自然会有人帮你的。”女子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当然不只是为了这个。”潘镇南终于恢复了正常,他继续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有人登门……是京城某位要员的家人……亲自登门打听了青姐的身份,还有青姐的来历……所以我担心,会不会有人对青姐不利?万一……”
“你是照着我们之前约定好的那些话说的吗?”女子的唇边展开一抹淡淡的笑容,一切正如她预料中的一样,人人都有好奇之心,更何况还是洛阳城内那些各怀鬼胎的人?
“是的。”潘镇南很认真地回道,“我是照着青姐说的那些话回了他们,只是我担心……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还会从别的地方继续打听。前途未卜,青姐是不是……”
“你是想劝我放弃吗?你知道我的性格……”女子的脸上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道:“当初你不是也打算放弃的吗?如果就那么放弃了,漕帮的上下老小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他们流落街头吗?”
“可我担心你……青姐……”潘镇南终于大胆地开口道,可是看到那双顾盼生情的杏仁眼,他就有点儿心虚,声音略略放低道:“那个人眼下正是炙手可热,我担心他可能会对青姐不利,我怕山高路远,到时候我保护不了青姐……”
“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写信告诉你的。”女子的脸上扬起了一抹难得的灿烂笑容,淡淡道:“我会加倍小心的,在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出任何意外的。”
一番客套之后,潘镇南依依不舍地从楼上走了下去。白士中推门从另外一侧进来,他慢条斯理道:“你应该听得出来他的用意。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一辈子?”
“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女子的眼中多了一抹淡淡的哀愁,“像我这样从地狱归来的人,恐怕注定会孤独一生。”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白士中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道:“潘镇南说的没有错,吴清水的确派了自己的亲信去找过他,为的就是打听你的身份。我记得你早说过,看起来平静的洛阳城,早已经危机四伏,现在过去,就等于搅起了一场风云大战。你准备站在先站在哪一边?似乎……又有访客到来了。那不是户部侍郎吗?他怎么会来这里?”
“你难道忘了他的夫人也姓钱吗?”女子淡淡一笑道:“你先替我打发了吧。还是按照我们原来的安排,任何人都不要得罪,但是也不接受任何人的邀请。”
白士中下楼的同时,一只白色的信鸽停在了窗前。悄无声息守候在一旁的侍女快步上前,熟练地取出了信鸽腿上的信笺,交到青衣女子的手上。她皱眉看了一会儿,微微摇了下头,随后将那张纸小心地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