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东北上到河南总共要经过湖南和湖北两个省,首先是湖南,其次是湖北。渝潞镇处于广东与湖南交界处,所谓一半在广东,一半在湖南,是关乎于两地经济贸易往来极其重要的交通枢纽。
两人到渝潞镇里才发现这里简直是热闹无比。喧闹的人流,玲琅满目的物品,直直叫人眼花缭乱。不过刚来到这里尉迟修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不管是每家每户,还是各种做生意的店铺,大门前的房梁上都会挂有一张圆木牌子,大约两尺宽度。牌上画有一只类似于老鹰的动物,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似乎要展开双翅,翱翔于天际一般。
尉迟修牵着小毛驴来到一家客栈前,其间小丫头因为喧闹的人流早就醒了过来,正在蹦蹦跳跳看小商贩摊上的小物件儿。尉迟修可不放心范小雨,这里人实在太多,一个不小心,极其可能走散。所以目光一直都在范小雨身上,随着小丫头来来去去。
“诶,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咱家客栈可是渝潞镇最好的,一切包您满意啊。”一位小伙计笑呵呵地向尉迟修迎了上了。
“我正好饿了,就在这儿歇歇吃点东西也好。你觉得怎么样啊?”尉迟修想身后的范小雨问道。
“哎呀,随便啦随便啦。”小丫头正在和一个小商贩激烈讨论着,没有多大时间搭理尉迟修。
尉迟修当下苦笑道:“那就这儿了。”
小伙计见有生意上门,便高声喝道:“客官里面儿请!”说完便接过缰绳,把小毛驴签到后院去。
拉着小丫头进了客栈,发现这里只是一家普通的客栈,格局也很普通。不过就在客栈最显眼的柜台处,放有一座极其大的木雕,是一只老鹰,神情毅然,颇有一股王者之势。
“客栈酒来了!慢用啊,您的小菜后房在准备,请稍等片刻。”小二提了一壶烧酒,放在了桌上。
“诶,等等,我问你,为什么这里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只老鹰的牌子呢?”尉迟修向小二问道。
“哎哟,客官外地来的吧。”小二一声吆喝“这可是咱们这儿的神鹰,碰不得的。”小二说完便转身忙活去了,哪有多长时间搭理。
尉迟修喝下一口小酒,砸吧砸吧嘴巴,觉得不过瘾,又喝了一口。范小雨正在摆弄自己刚从摊贩那里买来的小人偶,玩得不亦乐乎,小姑娘到哪都能玩得很开心。
“两位,介意我坐在这里吗?”一个手里拿着酒壶,身穿貂皮大衣,相貌堂堂尤为俊俏的汉子向尉迟修说道:“可否行个方便?”
“自然可以。”尉迟修道。
“多谢兄台了。”此人寻来一张短木凳子,拉放在尉迟修一旁,晃了晃手中酒壶,径直坐下。便又开口道:“刚才我听兄台你问到渝潞镇神鹰,你是外地来的?”
“兄台有理了。在下的确来自外地。”尉迟修停下往杯子里斟酒的动作,把酒器往桌上一放,拱手道:“您是本地人吧,能否给在下说说这所谓的神鹰的来路?”
“你算是问对人了。在下汪世福,来自百晓堂,所谓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说的正是在下。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便是了。”汪世福翘起左手大拇指夸夸其谈道。
“噢?这么说汪兄你是知道了?”尉迟修问道。
“这是当然。”汪世福自信地说道。
“那能否给在下说说,这神鹰到底什么来头?”尉迟修双眉一轩,开口问道。
“这个嘛,可以是可以,不过,按照百晓堂的规矩,这是得付钱的。”
“多少?”
“不多,也就十文钱。”汪世福暗暗笑道,正是发财的时候,能不笑么。
“好吧好吧,你先说,说完再给,可以吧。”尉迟修无奈地说道,总感觉自己好像上了一艘贼船似的,不过一想到花的事范小雨的钱,自然就安心了不少。
“可以可以。”汪世福笑呵呵地道。“要说这神鹰的故事啊,还要从那时候说起……”
宋孝宗时,渝潞镇有一个叫成祥瑞的进士,他祖上世代经商,而且节俭,为他留下很多钱财。可到了他这一代却不学无术,专好玩鹰、玩狗,和一些纨绔子弟捕鸟打猎。由于坐吃山空,没几年祖产已被他挥霍了一多半空。
相传有一日,成祥瑞和同伴们追赶一只白毛狐狸,追了一天,也没逮住,人和狗又饿又渴。碰巧路边有一个小酒馆,便想走进去打尖吃饭,可刚到门口,猎狗们狂吠,成祥瑞他们忙寻着狗声望去,只见门口旁边有一个铁笼子,笼子里卧着一只伤鹰。只见这只鹰,两翅平铺,两腿横卧,喙腭紧贴着地面,喙角血迹已经风干,而地上的血珠仍鲜红剔透,伤势非常重,可双目仍透着凌厉。“真是好鹰——”成祥瑞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老板,快来,快来!”
店老板听到后赶忙迎出店外,“各位是喝酒还是吃饭?请客官吩咐!”
其他人忙说:“吃饭!吃饭!”成祥瑞说:“不吃饭,我要这只鹰。”
老板一听,为难地说:“这只鹰是一个猎户送来让我做汤的,您如果拿去,我怎么向猎户交代呀!况且这是一只伤鹰,您要去也没有什么用处呀!”
正在这时,一个猎户打扮的人来到店前,身上正背着他们追赶的那只白毛狐狸,成祥瑞的同伴们忙上前询问猎户是如何捉到这只狐狸的?猎户说正是这只伤鹰抓到的。成祥瑞疑惑地问:“既然是它捉到这只狐狸,为什么鹰却伤得如此严重?”
猎户说:“是我将它废了的!”
成祥瑞更是疑惑了:“这只鹰如此为你卖命,将我们几个人十几只狗一天都没追上的白狐都为你抓来,你为何还要将它废掉,你怎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帮手呢?”
猎户拱手说:“先生有所不知。这只鹰桀骜不驯,野性难改,它抓住白狐,就要下喙吞食,我连忙催我的猎狗前去阻止,可被这个孽畜抓死一只,啄伤一只,亏我及时赶到,不然另一只也会命丧它的爪下。我在它的嘴下抢夺白狐,也差点被它抓伤,亏我练过功夫,才将它制服。”说着将袖子撸上,猎户的胳膊上赫然印着三个鲜红的爪印。“你说,这种敌我不分,好歹不识的畜生,我还要它有什么用?”
成祥瑞听完说:“不如大哥将这只鹰让与小弟,我给你十两白银怎么样。”
猎户说:“这只鹰翅膀被我折断,腿也被我扭伤,现在只能做汤,不知您要它何用?”
“我只是欣赏它的勇烈,虽然不能再出猎了,可毕竟是一个生灵,我崇尚佛学,所以冒昧了!”
“既然先生如此善心,我也没有什么疑问了,什么钱不钱的,尽管拿去便是了。”成祥瑞硬是塞给猎户十两白银,然后提着伤鹰头也不回的向回走,他的同伴也只好随他一块往回走。
等走出了一段路程后,成祥瑞的同伴们问他为什么连饭也不吃,就往回赶路。成祥瑞却说,再不走,猎户要反悔了。
一个同伴笑着说:“一只半死的鹰,卖了十两白银,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还会反悔?”
成祥瑞道:“你们哪里知道,这是一只鹰王,等猎户回过味儿来肯定后悔。”
同伴们纷纷问:“如何见得这只鹰就是鹰王呢?”
成祥瑞说:“这只鹰虽伤势极重,可没有丝毫的颤抖闪动;它明知自己将不久于世,可眼神里却丝毫看不出一点儿的哀怨之情,依然透着凌厉,透着王者之气,所以我料定这是一只鹰王。只有鹰王才会桀骜不驯,只有鹰王才不会随便听从人的摆布,即使你是魔王,你凶狠残暴,它决不妥协,决不忍让,这就是王者风范呀!”众人哈哈大笑,怀疑地附和着成祥瑞的分析。
回到家里,成祥瑞立刻请来全城最好的兽医,为伤鹰诊治。兽医仔细地检查着鹰王的伤,两只翅膀已经完全折断,只能用木板将断骨齐茬固定住,让其自动复原,能不能复原还在两可之中;再看双腿,一只骨断,一只筋断,也是用木板固定,然后在伤口上涂上云南白药,又给了成祥瑞几个药丸,用水冲开,灌入鹰王的嘴中,医治其内伤。一切完了之后,兽医对成祥瑞说:“好好调理,这只鹰保命可以,如果要想它重新翱翔天空,恐怕不行了,除非出现奇迹!”
从此,成祥瑞一改往日的游手好闲,那些纨绔子弟找上门来也不出门半步,他的同伴们都说成祥瑞傻了,可成祥瑞不以为然,一心调理伤鹰。半年之后,那只鹰居然能张着双翅蹒跚地行走了,成祥瑞喜出望外。
又过了三个多月,鹰能在院中低飞了,虽然只能飞出几米,可毕竟能飞了,成祥瑞高兴地在院子中大喊大叫。
……
汪世福说得栩栩如生,正如他亲眼所见一般。客栈里也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也正在听汪世福讲的这神鹰的故事……